二、《班马字类》的宋刻本

清彭元瑞所编《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八著录《班马字类》一函二册。并谓：“见前宋版经部，后多淳熙甲辰舒光跋，称分教池阳丐郡锓木，且列校勘、提点职事八人姓名。考机以淳熙辛丑（八年，1181）成书，甲辰（十一年，1184）即有是刻，甫三年耳，乃宋椠最初本。”按“见前宋版经部”一语，指的是见本目录卷一所著录的《御题影宋抄本班马字类》，诗云：“采摭欣传檇李娄，居然影宋似雕锼。荀袁原未范围出，斑马借因奥叜求。喜此朝铉而暮诵，嘉伊远绍更旁搜。披翻快处缘恶旨，笑伊东坡大白浮。丁酉孟冬月中澣御题。”丁酉即乾隆四十二年（777）,钤“所报惟贤”、“乾隆御策”，又钤“乾隆御览之宝”、“古稀天子”等御印。其实，《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一所著录的这部御题影宋抄本《班马字类》，乃虞山（今常熟）席鉴字玉照者所影抄，他所依据的底本，乃南宋淳熙十一年（1184）鄱阳舒光分教安徽池阳时开版于郡庠者，因知《班马字类》的第一个版本是南宋淳熙十一年舒光池阳郡庠刻本。

按池阳，即今安徽省池州市的一个街道，宋时此地是刻书名镇，世称池州本。与如下洪迈、楼钥序中所说在年份上似有龃龉。

“去年，余在乡里得其书，以册秩博大，不能以自随，姑删摭其旨以为序。娄君清尚修洁，一时儁士也。淳熙甲辰上巳日，鄱阳洪迈书于金华松斋”（清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卷十四）按淳熙甲辰（十一年，1184）的去年，应是淳熙十年（1183）。这一年，洪迈在江西鄱阳家乡得到了娄机的《班马字类》，但因此书的册秩太大，随身携带不便，遂删摭其旨而作序。如果照他的说法，则此书在淳熙十年之前就应该版行于世了，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一年就在家乡得到此书呢？推想他当时所得到的很可能是此书的草印之本，因为要请他写序，故提前让他先见到此书。

宋楼钥《攻媿集》卷五十三收有他的《班马字类序》，序中开端即说：“淳熙壬寅，余丞宗正同年李圣俞为簿，暇日以一书相示，盖娄君机所编《史汉字类》也。”按壬寅，当是南宋淳熙九年（1182），若是在这一年就有人携此书给楼钥看，那说明在这一年之前此书已经版行于世，否则李圣俞怎么会携来相示？推想楼钥在二年前见到的大概也是草本或传抄本，因为他也是写序人之一，需要先见到书的内容。此虽是推测，但大体可解龃龉之谜，否则就会被这两篇序搅糊涂了。

“彦发曩岁有《斑马字类》突过诸家，《汉》、《史》之学，余尝序之矣。今此帙刊于高明台方通守吾州，朱墨鲜暇……庆元三年（1197）十二月朔旦，野处洪景卢序”（明罗炌明《（崇祯）嘉兴县志》卷二十四；亦见清锡德所修《（同治）饶州府志》卷二十六洪迈所写《汉隶字源序》）。因知南宋宁宗庆元三年岁末，娄机的《班马字类》又在江西饶州刻过一次。此盖为《班马字类》的第二个宋刻本。

“予幼年从事句读，尝见乡先生娄公参与《班马字类》，喜其究心字学……后随侍先君入蜀，与诸朋友游，有老儒王揆者尝论及此作，而曰此书所载善则善矣，犹未尽也。因与之考论二史，果而昈分类析，间多遗阙。在蜀数年，相与朝夕考订，日积月累，凡有所得，书于四声之下，共一千二百三十九字，补注五百六十三。因念先贤力学稽古，贯穿二史，可谓详备犹有阙焉。今从而广之，名以《补遗》，附于韵后，并勒诸梓，以便学者之观览，亦乡先生娄公之志也。补或未尽，尚俟来者。景定甲子长至日覃怀李曾伯书。”（清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卷十四经部）由此可知，在宋代还有一经李曾伯补遗，并在南宋理宗景定五年（1264）由李曾伯传刻了补遗本《班马字类》。李曾伯（1198—1268）字长孺，号可斋，祖籍覃怀（今属河南），宋室南渡后居嘉兴。以“知兵”而为南宋中晚期重臣。与权相贾似道不睦而遭贬。景定五年恢复沿江制置使，而此时沿江制置使的治所盖在安庆，因疑这一年他在安庆雕印了自己补遗的《班马字类》。此为《斑马字类》带《补遗》的唯一的宋刻本。

三、天禄琳琅书目著录的《班马字类》

天禄琳琅本是清宫的昭仁殿，位在干清宫东侧后，坐北朝南，康熙皇帝在御时日夕寝兴之温室。清代康、雍以降，宋元旧刻日渐稀少，缙绅士林佞宋秘元遂成一时风尚。乾隆帝不仅深受此风影响，更雅胜群贤，遂使法书名画，鼎彝玉器，宋元旧刊等齐聚内廷，盛于一时，超迈前代。而著录此类精品之《秘殿珠琳》、《石渠宝笈》，亦先后奉旨编出。乾隆九年（1744）又下令内直诸臣甄检秘府所藏宋元旧刻、明代佳刊以及影宋精抄，会萃昭仁殿，列架庋藏，并御书“天禄琳琅”匾额悬于门楣之上，遂使昭仁殿成为了天禄琳琅藏书楼。三十多年后，“秘笈珍函，搜罗益富，又以诏求遗籍，充四库之藏，宛委丛编，嫏嬛坠简，咸出应昌期。掇其菁华，重加整比，并命编为目录，以垂示方来。”（《四库全书总目》卷八十五《天禄琳琅书目》提要）此即于敏中、王际华等奉敕所编《天禄琳琅书目》十卷的起因。此目蒇事于乾隆四十年（1775），著录宋版书七十一部，金版书一部、元版书八十五部、明版书二百五十二部、影宋抄本二十部，凡四百二十九部。

昭仁殿平面图

嘉庆二年（1797）十月二十一日，干清宫失火，延及天禄琳琅，藏书亦遭回禄之灾。火后重建，仍移御花园及各殿藏书于天禄琳琅，大学士彭元瑞受命重新整编《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二十卷，著录图书六百六十三部，一万二千二百五十八册，已逾《四库全书》三分之一。为此，彭元瑞特于目后跋称：“前编宋元明外，仅金刻一种，后编则宋、辽、金、元、明五朝具全。凡皆宛委琅函，嫏嬛宝简，前人评跋、名家印记，确有所证，绝无翻雕赝刻，为坊肆书贾及好事之家所伪讬者……足征我朝右文之盛，藏书之富，圣学高深，不特下视夫邺架曹仓，抑且远逾于丽正嘉则。”因知天禄琳琅失火后，藏书较之灾前不减反增，不仅下视东汉藏书家曹曾和唐代藏书家李泌的私藏，亦远超隋之嘉则殿、唐之丽正书院等皇家藏书。现将《天禄琳琅书目》和《天禄琳琅书目后编》所著录的《班马字类》一一列出，以期理出个头绪。

彭元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