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在一个洗衣作坊干活,晚上在租来的打字机前写作。这台打字机老旧不堪,只能打大写字母,而且发出巨大的噪音。辛勤的写作和敲字导致他的肩膀得了风湿,脊椎骨像烟斗柄般地弯曲。严重的缺乏睡眠,也令他憔悴不堪。他寄出去的稿件不断被退回,尽管咬牙坚持,但前途迷茫。
1897年,阿拉斯加州的克朗代克发现金矿的消息传来,给他带来了解决矛盾的希望。姐姐伊莉莎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帮他添置了衣物行李,3月杰克和姐夫搭伴,踏上了淘金的路。
他们从旧金山坐船到斯卡吉,然后开始徒步进发。这一路的艰辛远远超过上一次的流浪。在齐尔库山,杰克身背150磅的行李攀登陡峭的山崖,上下一次要一整天。仅仅把全部物资背到山顶就花了49天,很多淘金者就此止步,有轻微心脏病的姐夫也不得不独自打道回府。但更大的艰险还在后头,他们必须溯流而上。杰克和路上结识的4个同伴砍伐木料,做了两条小船。在穿越水流湍急的布克峡谷的时候,杰克用驾船技巧拯救了更多束手无措的淘金者,赶在严冬到来前将他们顺利带到拉博格湖。他靠驾船挣到了3000美元,在史都华河口修建木屋,开始淘金。然而他们千辛万苦淘出来的“金沙”不过是普通的云母石屑,而零下45度的寒冬已经到来。整整5个月,外面冰天雪地,杰克就在木屋里和人聊天、读书,他读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斯宾塞的《首要原理》、马克思的《资本论》,还有弥尔顿的《失乐园》和布朗宁的诗,学习如何从人类痛苦的际遇中去描绘精神的特质。
杰克的野外生存能力让他在淘金者中享有盛名,他能在暴风雨中点火,做出可口的火腿煎饼,也能在森林里就地取材支起帐篷。他驾船过峡谷天险如履平地的事迹口口相传,他的木屋也成为淘金者的“圣地”。他出手是如此大方,分享食物毫不吝啬;他讲话又是如此有趣明智,让人忍不住对他掏心窝子。很快杰克的冬季储备不够用了,食物短缺,得了坏血病。这病几乎使他瘫痪,关节肿胀得很厉害,以致他走路时必须弓着腰。他的牙齿纷纷掉落,脸上长疮水肿。好在终于熬到5月,河面渐渐解冻,他决定启程回家。经过19天1900英里的航程,他终于抵达白令海峡,卖掉自己的小船,搭上一艘货船当锅炉手,来到加拿大的温哥华市,再从温哥华搭船回到旧金山。他没有找到一块金子,而是带着听来的上百个故事结束了在克朗代克的淘金旅程。
贫穷在文学中得到了安放
回到奥克兰的杰克已是身无分文。此时约翰·伦敦已经去世,由于他曾在南北战争中为国效力,弗洛拉获得了政府发给的寡妇津贴。杰克悲痛欲绝,他和约翰虽没有血缘,却有着比养父养子更深的感情。约翰的去世让他感觉失去了一个随时可以回来疗伤哭泣的港湾,也让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在没有稳定的收入之前,他不能再随便离家远行。他决定参加邮政局的录用考试,在等待补缺的日子里,踏踏实实地把自己一肚子的故事写出来。
杰克曾记录了他投稿的情形: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的80多篇稿子被退回400多次,只有15篇作品被录用,若将他的退稿便条堆积起来有近两米高。他的压力很大,时常担心遭受失败,低廉的收入又常使他为生计操心。杰克曾义正词严地向身边的人说道:“如果我拥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我绝不在乎。我要创造一个新的现况,在我放弃之前我要尽力奋斗。”
1899年对杰克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年份。1月16日,邮局通知他去就职,月薪65美元。这是一个可以维持终身的铁饭碗,他马上就可以摆脱贫穷的苦日子,还可以获得女友父母同意,娶妻生子,过上比普通劳动者好一些的稳定生活。但是杰克犹豫了,他已经从写作中获得了他最在意的快乐,正计划着把他迄今20多年的人生故事一一写出来,他不相信那些来自蚝贼、水手、囚犯、流浪汉、淘金者、失业工人的故事会没有价值,即便稿费寥寥,他也正走在理想的道路上。但是生活也是一个实际的困难,母亲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