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大世界》剧照
在收获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动画长片、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提名后,动画电影《大世界》获赞“中国的今敏之作” 。但不同于今敏(日本动画导演)天马行空的分镜美学, 《大世界》有其独特的“降维”风格。刘慈欣在《三体》中所说,“在人类还未真正看向太空的时候,此时的人类远未见识过降维,也未想过被减小的光速” ——因为触碰到了未知世界,主体在一瞬间遭到降维。这种认知边界扩张带来的主体维度波动,在《大世界》中也能被感知。例如片头引用托尔斯泰《复活》里的文字,“尽管树木遭到砍伐,鸟兽尽被驱逐,在城市里,春天毕竟还是春天” ,但如今寄生于二维图片、文字、影像中的春天,只不过是降维的春天。影片中日复一日扩张的大世界里,四线小城镇的汽车广播能收听到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就职演讲,缺了笔画的霓虹灯不知疲惫地闪烁着消费时代的缤纷,但认知边界的扩张并未带来人人追逐的更好未来,反而随着剧情分四条故事线逐一展开,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每时每刻随处充斥着“降维” 。
第一种降维,是不知不觉中每一个记忆中鲜活的身影都活成了标签化人物。刘叔和方援军本是一对光屁股兄弟,小时候一起尿床,成年后相互扶持,可事业有成之后,方援军却睡了自己兄弟的女人。刘叔把这段兄弟间的往昔娓娓道来,身旁的小弟无动于衷;刘叔给方援军贴上一个“叛徒”的标签,小弟终于有了怒容:捅了他。在成年人的世界,时间就像《三体》中的二向箔,不断把周围的三维空间、人和物压缩进一个二维平面,就像生活被压缩进胶片、熟悉的人被压缩成标签,只分好看和不好看、喜欢和不喜欢。好看的生活、喜欢的人就像光影的魔术,明明近在眼前可是伸手却又触碰不到;不好看、不喜欢的就随手揉碎了,如同垃圾篓里的废纸。在这样一种降维之下,“网红脸”燕子在结婚前整容失败了,却没钱飞往韩国做手术;“妈宝男”张小军为了孝顺替自己吃了很多苦的妈,抢了老板的一百万要送燕子整容以便结婚;“路虎男”开豪车超速惹毛了刘叔的小弟,“学院派”小弟用武术学校教的正统招数将其痛揍一顿。这些标签化人物在形式上是多线叙事与黑色幽默的产物,但同时也在深层叙事中隐喻了某种后现代的无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