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中表演的达郎可能并非寻常艺人。像这次表演的达郎Wija,全世界的学者、学生、艺术家都求教于他,他也早已在很多国家表演和教授皮影戏,同时他也创造了新型皮影戏,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为村民讲述故事的达郎。
这就是巴厘,对这里的艺术家来说,所谓杰出伟大,可能并不在于庙堂之上、剧场之中,授课的大学之内,而是身居民间。
村民聚集寺庙观看艺术表演只是寻常生活,他们并非慕名而来,但近四个小时表演能让村民感动欢笑其中,不舍离开。皮影戏讲述印度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以及印尼本土故事。但它不仅仅是戏剧,也包含着仪式。在皮影戏开始和结束,都有复杂的仪式。达郎必须举行敬神仪式,通过焚香、念咒祈祷、敬奉贡品与奉献鲜花以愉悦神灵。
在巴厘,想成为达郎绝非易事。在3-4个小时的表演中,达郎一人负责对白、吟唱、操纵皮影人,他们使用古爪哇语、巴厘语,印尼语讲述故事,今天还需要具备英语能力。他们还是哲学家和编剧作家,要会擅于运用格言警句来启发教育听众,优秀的达郎对于同样的故事能够灵活改编创新并以不同方式讲述出来。
此外,达郎甚至还要掌握根德尔演奏,通晓曲调、音乐情绪和旋律结构。甚至有的达郎具有更多技能,可能会是Topeng舞蹈家、Arja戏剧指导、艺术院校教师、皮影或面具制造师。宗教仪式中驱魔辟邪的祭司,回到家中,他们可能还是农民。
皮影戏走出巴厘岛
20世纪70年代后,巴厘皮影戏开始进入发展的旺盛期。1971年,第一次皮影戏竞赛刺激了皮影戏的革新浪潮,之后陆续产生了大量新型皮影戏。这一时期,许多西方人也开始进入巴厘学习皮影戏,美国电影人拉里•里德(Larry Reed)便是其中之一。在此学习,使他成为一名出色的达郎和甘美兰演奏者。
与他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巴厘艺术,激发了他的灵感,他融合电影技术、现代戏剧,将真人舞蹈和皮影戏相结合开创了现代皮影戏。20世纪90年代,里德与巴厘的达郎Wayan Wija和舞蹈家Dewa Berata等艺术家创造了光电皮影戏(Wayang listrik)。
如何将不同文化相互融合,有时比在艺术中加入些新科技更需要费尽心思。里德的目的是尝试跨越文化界限,向美国人介绍其他国家的文化。在这一过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诸如何处理宗教与世俗的关系、传统与当代的关系。
夜场哇扬 徐菲阳 图
他将巴厘皮影戏的宗教因素与世俗文化相融合,将宗教故事注入当代生活元素。此外,还需考虑如何变化其他国家的文化元素,使之与本国的文化审美相统一。由于里德精通巴厘皮影戏,通晓巴厘文化,才能恰到好处的把握分寸,既做到尊重传统,有意识地保持传统,同时又完成了新艺术的创造。
除了融合巴厘文化,里德不断实验尝试将世界不同的文化元素融入他的现代皮影戏中,从故事情节、表演、舞蹈、人物形象设计到音乐创作都是全新的实验与尝试,他们使用世界不同民族的乐器组合来作曲,讲述不同的民族史诗、宗教故事或是现代戏剧故事。20世纪之后,这种影戏与电影戏剧相融合的形式流行起来,有的称为真人动画(live animation),有的称为手动电影(Manual Cinema),但无论如何,里德都是这种新艺术的先驱。
西方人来巴厘,在巴厘传统艺术中寻找创造资源与灵感,并化入他们的文化中创造出新艺术。那么巴厘本土艺术繁衍不息的生命力在何处?巴厘皮影戏是一种即兴的艺术,无论是达郎讲述故事、歌唱、操纵皮影人,还是乐队伴奏全部都是即兴式的,所以这是一种因人而异,因地不同的艺术。
皮影戏乐班不停奔走于城市、村落、剧场、寺庙,或是通过电视网络媒体等媒介传播。达郎与音乐家在不同地区之间的演出、教学与学习也使得音乐艺术得以传承和发展。当然,学生不仅可以在大学或表演机构学习皮影戏,也可以在民间跟随师父学习。
无论是民间传承还是官方公共教学,巴厘皮影戏表演都非常强调个性与风格。一种类型的皮影戏,地区之间风格不同,如巴厘南部和北部之间也不同,甚至每支根德尔哇扬乐队的音乐风格也完全不同,当然,这些差异得益于即兴的创造力。
音乐家在保持相对风格独立的基础上,彼此又相互借鉴学习发展出更多样的音乐种类,这就是巴厘人音乐艺术变幻莫测,繁衍不息之因由。我想,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就是创造,或许没有艺术家愿意固步在传统和历史中,他们试图表达自我,他们的艺术阅历,也将融入到他们的创造中。
【关于作者】作者目前为中央音乐学院在读博士,美国卫斯理安大学访问学者(Wesleyan University),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教师。
【作者后记】从小弹钢琴,听交响乐使我培养出良好的欧洲音乐耳朵。2000年,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选择西方音乐史研究方向。学了十几年的欧洲音乐,我决定走出欧洲看看。2008年,我再度回到中央音乐学院攻读硕士,开始了世界民族音乐研究,选择印尼音乐,因于对这里混生文化(hybrid culture)的好奇。这里经历了印度和伊斯兰政权,欧洲殖民,以及大量中国移民,这些历史经历构成了今天的印尼音乐文化。从硕士到博士,我持续研究巴厘岛皮影戏音乐。走出去后,当我一次次被问及中国皮影戏的状况,艺术家们拿出有关中国皮影戏研究的书籍和视频与我分享探讨,我幡然醒悟,回来大量翻找中国皮影戏文献,才发觉我们是那么的优秀。近在咫尺就像是盲点,以为唾手可得,当你想寻找时,那些古老艺术可能已不在。走出印尼来到美国,我又看到另一种对皮影艺术的理解和创造,或许研究者不止于发掘艺术的过去与当下,也可探索和创造艺术的未来。
唱一台皮影戏一般要三个艺人,一人举皮偶,另外两人伴奏。伴奏以渔鼓筒和简板为主,后来又增加了锣鼓和管弦乐。每个艺人都要分担角色,边举皮偶边说或边弹乐器边唱,这是皮影艺人必备的基本功。
皮影戏,过去也被称为“影子戏”或“灯影戏”,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戏曲人物,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唱述故事(有时用方言),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腊月已至,年味渐浓。宁夏吴忠市红寺堡区新庄集乡沙草墩村村民杨永红的皮影班又开始忙着走乡串村义务演出。这个皮影班成立于2014年,每到春节前便免费为村民献上皮影表演,丰富村民冬闲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