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王子”张军(图王晓溪)
“当代”的第一层意义,是了解过去、敬畏过去、守望传统,一些新的发现和创造往往是在过去已经发生过的;“当代”的第二层含义是当代的昆曲要自信和开放,不能故步自封,因为当下的审美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军
6年多前, 80后女编剧罗周花13天创作了一部名为《春江花月夜》的昆曲剧本,她将唐代诗人张若虚的同名诗作扩展成一个逾越生死和时空的爱情故事。有着“昆曲王子”之称的张军2015年终将此剧首度搬上舞台,去年又演出了修改过的2 . 0版本, 3月17日、18日这部剧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上演,引得各方关注。
当代昆曲《春江花月夜》是上海张军昆曲艺术中心继实景园林版昆曲《牡丹亭》 6年220场盛演不衰之后,打造的又一部当代昆曲作品,也是张军挑梁制作的首部原创剧目。而就在演出前不久,张军在北京特意为昆曲迷们带来了一场名为“感悟爱与时间”的昆曲分享和导赏会,他从自身的学艺经历谈起,介绍了昆曲表演所特有的文化内涵和其所传达的超然意趣,并同大家探讨了如何能够让传统的昆曲艺术形式在当代更好地继承和发展下去。
昆曲是唤醒传统的一把钥匙
分享会的开始,不常看电视的张军就提到了最近大火的《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使他身边的很多朋友重新体会到了诗词的美妙。他认为,我们的母语是汉语,因而诗词歌赋都能触及心中柔软的部分,就像他常常和外国朋友分享“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但是无论如何外国朋友都难以理解其中真意。与其说是一档节目使诗词大热,倒不如说是某种方式使人们心里柔软的部分被唤醒,而这种方式可以是诗词,是电视节目,更可以是昆曲。张军说:“昆曲是诗词、是古汉语、是音乐、是表演、是行当、是空间,更是观众与表演者之间直接的交换。因而昆曲被誉为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集大成者。昆曲是一把钥匙,会在不经意间开启古典文化的一扇窗。 ”
“昆曲王子”张军分享会现场
张军强调了昆曲最重要的三大要素,也是昆曲最独特的文化内涵,即:古汉语、曲牌体和超然的意趣。首先,昆曲的源头是古汉语,是诗词的延伸。昆曲讲究“依字行腔” ,昆曲的源头是字,而不是音乐,由字而生腔,对每个字的“摆放”有特别的要求,并且有严格的格律要求,因而昆曲是饱含着精致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旨趣的。其二是曲牌体。除昆曲外的戏曲形式大都是板腔体,板腔体大多是由胡琴伴奏,而昆曲是由笛子伴奏的。这不单是伴奏乐器的不同,张军将胡琴伴奏的传统戏曲比喻成流行音乐,不同的艺术家会有不同的演奏方式,而笛子伴奏的昆曲则类似于古典音乐,其一章一节都需遵其旨法,不可随意改动,因而昆曲没有流派,只有风格。也因此,昆曲所流传下来的剧目都是在曲牌要求和诗词格律严格规定之下,先人智慧集成的伟大手笔。这些文字被音乐所演绎,并且在舞台上表演,从而将其中的文化内涵跨越时间传递给观众。
而昆曲内涵中最重要的就是其所蕴含的超然的意趣,这也是昆曲区别于其他戏曲最重要的部分。张军对此谈到:“讲男欢女爱、缠绵悱恻,昆曲也许比不上越剧;谈帝王将相、家国情怀,昆曲也可能不及京剧,京胡一拉,金戈铁马的壮阔之感油然而生;但是谈到《牡丹亭》 ,则无有能及者,这不单单是表演艺术的不同,更是昆曲中所特有的超然部分。白先勇提过, 《牡丹亭》最厉害的是‘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因而,昆曲是形而上的,它讲爱情超越爱情,讲人生超越人生,讲时间超越时间。通过昆曲,我们不仅仅可以看到戏剧的故事,而且可以看到超越爱情、时间、历史,超越人性的很伟大的东西。 ”
昆曲《牡丹亭》与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跨界表演
通过昆曲感悟爱与时间
张军主演的昆剧《春江花月夜》讲述了诗人张若虚在花影绰约的夜晚,对辛夷一见倾心,却意外殒命,生死相隔。自此张若虚魂游人间,辛夷年年凭吊,荡气回肠的爱情彻底征服了在冥界修道的曹娥,助张若虚还阳再生,与辛夷传奇重逢。尽管一个再生为人,青春如初,一个已至暮年,嫁做人妇,却琴瑟和鸣,共吟《春江花月夜》 。
编剧罗周希望通过这个故事探讨爱与时间以及人与时间的关系,即在沧海桑田,时间变幻之后,是否依旧坚守自己的感情。张军为了更好地探讨不同的人对于时间和爱的感受以及感悟剧中的情感,在去年的七夕情人节,他拍了一段精彩的视频。他在上海招募四对情侣,并将他们分开,将女生化作老年人,然后让男生去寻找他们“年老”的爱人。张军希望看到今天的人们面对这样的变化时,时间给他们的情感会带来些什么。在视频中,可以看到男生们在看到自己白发苍苍的爱人之后,他们情感的变化。他们从最初的无奈和迷茫,到慢慢地习惯,并最终微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的,你还是那个你。 ”这一幕仿佛就是剧中的张若虚和辛夷,也正如张军所说:“好的戏能够让你从中看到自己。 ”
《春江花月夜》张军饰演张若虚
希望将昆曲带回到生活中去
有观众问张军:如何让当代昆曲既遵循古有的韵味,又能符合当代人的审美?张军的回答非常郑重:“当代”两字是横在昆曲头上的一把利剑。在2000年左右,为了让当代的观众接受,昆曲革过自己的命。昆曲为了适应当下的需要,将词句改短,将音乐改快,但这完全失去了昆曲原有的魅力,失去了其所独有的细腻而绵长的安宁之感。因而演员当时在舞台上踌躇满志想要表演的时候,也是完全找不到方向。而在最近这几年,随着文化自信的回归,大众更多地去感受传统,也促进了昆曲生命力的回归。
在张军看来,“当代”的第一层意义,是了解过去、敬畏过去、守望传统,一些新的发现和创造往往是在过去已经发生过的;“当代”的第二层含义是当代的昆曲要自信和开放,不能故步自封,因为当下的审美已经发生了改变。当代的昆曲应该是开放和有趣的,也是能够包容不同领域的艺术家都可以参与其中。昆曲之所以鲜活,其本质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应一提到昆曲就认为其曲高和寡。“希望将昆曲带回到生活中去。而昆曲走向未来不仅仅是要有好的艺术家和好的戏,更重要的是要有力量能够重新回归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张军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