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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密州后,苏轼的脚步并没有停息下来。经过了两年徐州知州的生活,他又来到了一个影响他此生命运的城市——湖州。如果没有接下来的那件事,我倒觉得,湖州与苏轼其实是很相配的。
众所周知,中国最好的毛笔产自湖州,这对于苏轼这样一个书画大家来说,不是如鱼得水了吗?另外,如果杭州是一个大家闺秀,那么湖州的山光水色便是一个小家碧玉。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条件,苏轼大概可以忘了之前的种种苦难了吧。是的,没过多久,“湖州画派”便声名远播。
除了画,还有诗。在这次赴任之前,苏轼已经两次到过湖州,所以上任的路上他一想到湖州的风光就难抑欢欣地吟咏道“余杭自是山水窟,仄闻吴兴更清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苏轼是山水通吃的。他赞美湖州的道场山“我从山水窟中来,犹爱此山看不足。”这两句诗,是湖州“爱山台”名称的由来。
湖州城南有四大溪流,北有千顷太湖,水网交错,泊荡星布,于是他又吟出“方丈仙人出渺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因此,湖州之前被称为“水晶宫”,苏轼来了之后便又多了一个名字——水云乡。
可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苏轼上任湖州三个月时,向朝廷递交了一封《湖州谢表》。这是一份官方文书,但苏轼毕竟是个文人,字里行间难免带一些个人感情色彩。然后,那些早就想对苏轼下手却一直没有机会的新党人终于抓住他的小辫子。他们又从苏轼的诗作中挑出认为隐含讥讽之意的句子,到皇帝面前告状。于是凭着“衔怨怀怒”“指斥乘舆”“包藏祸心”等几条罪名,苏轼就被请回朝廷喝咖啡了。
杀与不杀,朝臣们因为苏轼争辩了103天。但这一回,苏轼的老对手,此时已经退休在金陵的王安石却上书为苏轼分辨说:“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正直的人,只会较量,但不会陷害。也许是王安石的声援起了作用?103天后,苏轼走出京城的大牢,打点行囊,准备去那个穷乡僻壤的黄州出任团练副使这个空职。这就是北宋著名的“乌台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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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在临终前写了一首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也就是说,在苏轼的眼中,真正颠沛流离的岁月是从黄州开始的。确实是这样,之前的密州也好,湖州也罢,起码他为官一方,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到黄州之后,苏轼一家人的衣食温饱已成了大问题,以至于他不得不带着家人去开垦城东的一块坡地以自给自足。“东坡居士”便由此得来。
遭遇诬陷、锒铛入狱、濒临杀头、降职被贬、食不果腹,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会愁得只剩下“愁”。并且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我都不相信他会一笑了之。苏轼不是神,他也是人,自然也愁。比如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他想到了当年周瑜的“雄姿英发”,再看看如今自己的“早生华发”,悲从中来。
可是很快,他便从老庄哲学中受到启发,在忧愁中走了出来。
就是在写《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一年的七月,苏轼与几个朋友再次泛舟于赤壁之下。几个人喝酒、赏月,不知不觉就哼起歌来,其中有一个会吹洞箫的朋友以箫声伴奏。箫声越来越悲凉,苏轼就忍不住去问那个朋友何故如此。
朋友说:“来到这赤壁,我就想起了曹操。你看曹操当年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如今呢?他又在哪里?所以像我们这样的沧海一粟,又能留下来什么呢?”
苏轼抚了抚心绪,笑着对朋友说:“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总而言之一句话:活在当下,怜取眼前。他已经不止能宽慰自己,而且可以治愈他人了。这就是传唱了千年的《前赤壁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