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化 > 中华文化新闻 > 正文

狼谷遐想 ——一个绿色的梦(2)

2016-10-30 11:31:14      参与评论()人

为了彻底解决夏多布里昂的经济问题,雷加米埃夫人说服马蒂耶买下了狼谷。这样,夏多布里昂心爱的狼谷仍在朋友手中,尤其是仍在他所爱的人手里。雷加米埃夫人住在那里,替他照料他的“孩子”,那些树木和鲜花。1819年3月2日下午三点,一贯冷静矜持的雷加米埃夫人给夏多布里昂写了一张炽热的字条:“谁都不能阻止我爱您。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心,一切都属于您”。可以断定朱丽叶特和勒内真正的爱情生活始于狼谷。夏多布里昂甚至虚构出这样的故事:“在维也纳时我曾对人说起过,十几年来我住在一个叫狼谷的山谷中。我的房子建在一座岛上,若有人想来见我,要在河对岸吹响号角。我从一个小洞中看看,若来人是我喜欢的,我便自己驾小船去接他,否则便不露面。夜里,我把我的小舟拖上岸,不让任何人上我的小岛。”(第三卷723页)他似乎真心设想过与他的心上人偕隐于狼谷深处,小舟一逝,寄余生于江海。可惜,这只是他作为诗人的想象。

进雷加米埃夫人的起居室要经过一个小厅,这间小厅蓝灰色的墙上挂着一组图画,画的都是夏多布里昂著作中的人物。有两幅阿达拉的葬礼。其中一幅是精美的铜版画,夏克塔斯跪在阿达拉的灵床前,正抚摸她头上的玉兰花。从洞口射入的光正照在隐修士悲伤的脸上。一幅出自《最后一个阿本萨里奇人的传奇》,画的是布兰卡和阿本·哈梅特在阿布拉罕宫花园中幽会。这部书不像《阿达拉》那样有筚路蓝缕之功,但依然体现出夏多布里昂文字的基本色调,伤感又充满激情。其实,夏多布里昂仅在从耶路撒冷返回巴黎的路上去了一趟阿布拉罕宫,却穷极想象,创造了一个瑰丽的故事,唤起身后一批青年作家仿效。雨果甚至都没去过阿布拉罕宫,却借它创作出《东方集》中不少诗篇:

午夜,人们听到了神秘的声音,

月光透过无数拱顶的阿拉伯花窗,

洒在缀满藻影的宫墙上。

倒是戈蒂叶亲往西班牙的发现之旅,给我们留下了绚丽的篇章。他在阿布拉罕宫遇到的那些吉普赛人,又激发了梅里美,创造出卡门这只爱情鸟,让比才有机会一逞雄才,为歌剧舞台留下动人心魂的《花之歌》。

卢浮宫黎世留馆三楼第六十八展室复原了雷加米埃夫人勃朗峰宅邸的沙龙。那些家具都是当年出自名匠雅各布兄弟之手,几只带翼怪兽扶手沙发,深蓝色的天鹅绒包面,围摆在一张螺钿镶嵌的矮桌前。也许因为卢浮宫的展厅太高大,这几件家具摆在那里有点孤零零的,感觉不出当年朋友围坐一起的温馨。而在狼谷,我们一步入雷加米埃夫人的蓝沙龙,美人粉黛遗泽便扑面而来。这里的房间大小适中,天花板亦不甚高,靠墙一面大穿衣镜,镜子下面是壁炉,壁炉边是一对大理石像座,上面有黑色人像,头顶金色烛台。屋中的色调是淡蓝条间乳白。最让人心惊的,是靠里面的墙边放置着那张著名的高扶手躺椅,就是达维德为她画像时,她依靠其上的那张。我问奥利维尔,这是原物吗?他点头说是。我一时冲动,想走上前去亲手抚摸一下这张不朽的躺椅,也算一近美人芳泽。但想到博物馆的规矩,生生止住了。雷夫人房间中有三扇大窗正对花园,窗外雨丝轻柔,萋萋芳草绿浪般荡向远方的树林。想她当年也曾站在这里眺望吧?

进入夏多布里昂的工作室,心中颇有几分敬畏。当年他在此地,自称是个双面人,一面是作家,一面是园丁。其实还有第三面,一个政务活动家。他一边计划购买狼谷,说要隐居泉间林下写他的书,一边又接手《法兰西水星报》,在上面发表抨击拿破仑的文章。拿破仑大怒,声称要“在杜伊勒里宫的台阶上宰了他”。夏多布里昂反为此得意,他说:“你得在那个时代生活过,才能明白在一片沉默中,一声怒吼会有何等效力。”(第一卷712页)没等拿破仑取他的人头,他就到狼谷去了。他在这里构思完成了一生最重要的著作《从巴黎到耶路撒冷》《戴克里先时代的殉道者》《最后一个阿本萨里人的传奇》,更有不朽的《墓畔回忆录》,也在1811年10月4日于狼谷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