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为什么热衷于自统强兵,每次对战都亲自上阵?
一、
在诸葛亮的三分天下论之前,有一个更靠谱的策略出自吴地,那便是周瑜提出的二分天下之说。
二分天下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
周瑜的战略是,攻下江陵,越过荆州,西取巴蜀,进入汉中,兼并张鲁,结援马超,再回军据荆州,与曹操成对两分之势。
周瑜的这个提案,是建立在对荆州有清醒认识的基础之上的。荆州在地理位置上存在的天然的漏洞劣势,周瑜认为荆州只有处于益州后面的位置,只对北面之敌,才可能将其劣势减到最小。
后孙权确实是按周瑜的策略在实施,不过天不遂人愿,在西进路上,周瑜病死在出征益州途中,刘琮投降,曹操突然南下,打乱了东吴的部署。
二、
在周瑜的天下二分计中,关键的节点之一在于荆州。
读过《三国演义》的朋友大概有印象,这本书后十回,双方围绕荆州抢夺好多回,又是借又是还,好不热闹,之所以形成这样一个印象,是因为荆州的地理位置确实十分突出、地缘优势特别强大。但我们需要在这里说明一点,那就是荆州的位置确实是重要,但地理优势并不明显。
荆州的重要性在于它与巴蜀相通,而这个特点,对处于定地盘阶段的蜀汉来说是有益的,而对于吴越之地,并没有多少吸引力。
甲骨文”吴“
因为就巴蜀地理来说,取道荆州往往要比其它重量级相同的城市要容易一些。周瑜的吴地,之所以没有将荆州太放在心上,而是更看重汉中的益州,是因为从荆州进入益州的地理难度要比直接走汉中路线低得多。后面发生的几次战役,也说明这一点,《三国》后段刘备后发兵东吴,到荆州一路也没遇到多大障碍,可以说相当容易。此外,晋灭吴,也是占据益州后向荆州发动的进攻。
周瑜正是因为看到了荆州地理位置的隐患,才在他的二分天下策略中,只将荆州作为一个过渡,而将荆州之后的益州视为重点。
相比于荆州,益州天险更可靠,也更有必要性,益州面对关中地区,汉中剑阁一带是对魏军的重要要塞,其重要性不是荆州能比的,东吴即便占了荆州,但如果没有拿下益州,同样也只能与蜀汉共有长江天险控制权。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周瑜等人的战略眼光。
当然,两分天下可行不可行,历来也有争论,比如有争议说如果这一计划真的得到实现,那么吴国这么长的战线,补给问题怎么解决?还有实线这一计划的重要节点是跨过刘备的占领区,那怎么解决可能被刘备断路的问题?因此有分析说,要完成二分天下的策略,需倚仗的条件太多,仅荆州归属这一条就充满变数,或者是曹操,或者是刘备,只要有一人占了荆州,二分天下就不可能完成。
若周瑜没有身亡,东吴按既定策略占据了益州,恐怕东吴会因疲于分兵亡得更快。
但不管怎么样,谁又知道周郞妙计倒底能不能安天下呢?三国给我们先入为主的思维,三分天下好像结构比两分天下更合理,可历史总是由必然和偶然组成,周瑜的去世便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偶然。
三、
关于周郞的妙计,还有很出名的一段是将孙尚香嫁给刘备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周瑜步步走在诸葛亮后面,成了一个大笑话,但在史实中,周瑜的策略十分强硬,周瑜认为对刘备不用搞华而不实的联盟,应直接置于麾下听指挥,且不能让刘关张三人在一起,刘可留于三吴,关张二两各处一地,随吴军征战,美人计则是周瑜消磨刘备意志的一个手段。只是孙权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英雄气概,才导致赤壁大战后追击曹军时被刘备占据荆州,从此失去控制刘备的机会。
草书“吴”
之后周瑜身故,鲁肃上位。鲁肃是江中豪族代表,他的战略较周瑜相比要温和,而最关键的是他的利益立场。
这里首先要讲的是南方世家大族势力过于庞大的问题。周瑜死后,孙吴政权多依赖江南世家大族,而世族更想守住现实利益,他们可以卖力防守,但不愿意开拓,世族们算得很清楚,若孙权统一北方,他们的地位将大打折扣,北伐成功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直接利益,相反还有可能孙权会让他们出钱出力去帮助北方恢复经济生产。赤壁之战前,张顾孙鲁等世族大家都劝孙权投降,并且他们能自主兵粮,他们与孙权算是合作关系,孙权对于合作伙半的资源调动并不是随心所愿,这种落后的庄园主经济自治联盟式的政权组织方式,是东吴政权消亡的最重要原因。
鲁肃在攻取益州态度上的不坚定,在通过“借荆州”事态的发展,将周瑜及东吴的期战略完全推翻。此后刘备日益强大,东吴在双方关系还尚好时制定的借道策略更是不可能实现了。
况且刘备还惦记着从荆州占益州呢,这样一来,在确定了夺益州是不可能的情况下,孙权便设法夺回了半部荆州。为什么说是半部荆州?因为这个时候荆州北部的襄樊已被曹魏夺取,在益州被刘备占据的情况下,拿到荆州的孙权反而尴尬,因为荆州中部被夹在曹魏和蜀汉之间,随时可能遭两头夹击。
但即便这样,荆州中部也不能丢,因为丢了荆州中部,那就相当是和两边共享长江天险了。
既然不能丢,就要好好守。谁来守荆州中部,这直接决定了东吴的气数。殷鉴在前,历史占据荆州不听朝廷号令的强藩比比皆是。孙权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以武昌为都,这样可以就近把握荆州,但武昌作为首都有在经济支撑上存在天然不足的劣势。权衡再三,孙权建都于建业。
确定建都建业其实是一步险棋,因为建业到荆州距离太远,若局势变化,荆州遭到攻击,基本指望不上援兵,那就只能看守将的能力和忠诚度。
好在东吴运气不错,孙权全权委托的大将陆逊在这两方面都表现不错,荆州算是暂时安妥。
而建业却又出了问题。
四、
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是怎么出来的,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其实出自孙权统兵迎敌的场面。
孙权作为吴王,孙权热衷于自统强兵。多次战曹或北伐战争中,孙权都是亲自上阵、冒险在前线。
孙权为什么愿意冒险?其实是由建业的地理位置导致的。建业靠近长江,长江说是天险,其实只是一条江,过了江,建业就很危险。我们读历史总有个印象,感觉南朝等政权的灭亡好像都是十分迅速,那其实就是因为长江天险这个伪概念带来的恶果,建立在江边的政权,一旦被过了江,那可不是立马崩溃?
在曹魏淮南战略的影响下,建业也有突然被灭的危险,这让孙权忧虑倍增,所以每每亲自率军迎战。
建业与荆州,两边各孤悬,从东到西各自为战,都别指望得到对方的援助,水军至荆州,需逆流而上,任何一方被敌军突破,剩下一方都将处于被夹击的境地。东吴的国防隐患十分明显,被曹魏和蜀汉看得清清楚楚。玩过《三国志11》游戏的伙伴们可能都发现了这个问题,每次江夏遭到攻击,想从建业调援军根本来不及,江夏和建业都只能各自屯兵、各自为战。
刘备东伐时,孙权向曹魏称臣,《三国》读到此处,不胜唏嘘。可我们想一想,他不称臣,又能怎样呢?荆州与建业,两地同时受敌,任孙权有多大能耐,恐怕也没法应付。
五、
自古评说孙刘,总以道德、民心等来总结归纳,其实事实摆在这里,能当上一国之君的,雄心和能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是什么造成了吴不能统一天下?归根到底还是最现实的国防现实和地缘难题。
经济决定政治,三国时,经济重心在中原,南方经济起飞晚,整个南方还没完全开发,人口和经济发达的地区基本上都在魏国各个州,三吴地区的人口加起来也只和荆州差不多。江南地区的生产力对孙权的策略有非常大的影响。
此外人才的对比,曹魏帐下有庞大的智囊团,远超蜀汉,东吴在这方面更是糟糕,人材基本靠本土世族培养,世族培养的人才当然维护世族利益,世族为了利益还反对战争,所以就有了前面所说的孙权自己冲锋这种情况的出现。这种病态的体制比起曹魏相差太远。
另一个相差太远的便是地形了,历代已有证明,南京一带为四战之地,一马平川,水路畅通,在此建都考验陆军和水师的配合。吴地据江南,依靠天险守一守还行,但说到主动进攻,完全不占优势的,长江水路,便于运输物资给自己,也便于敌方船队进军。且南方无铁骑,没有大规模陆战骑兵,不掌握产马区,要攻击中原只能一路修箭塔修过去,步兵在平原上一旦遭遇骑兵部队,后果不敢想像。
回看三国,孙权一方算是老实人,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没有像刘备那样弄个皇叔的称号作为旗帜,孙吴的基业是祖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在政治手段上,孙也比不过另外那两人。
长江滚滚,江水有鉴。历史少有眷顾偏安的南方政权人,长江天险?嗬,什么时候见它挡住过百万雄师?
建业基业如梦一场,三吴繁华梦一场,二分天下更是梦中梦。
周瑜,则是东吴的造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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