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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倩影:一个活在日记小说电影中的女人(5)

2016-01-29 09:11:01  共识网 王明析    参与评论()人

《日记》中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叙写,如亨利对宁详细叙述他与妻子琼做爱的感受,还有自己的父亲,虽然他很有艺术修养,弹得一手好钢琴,但却是“一个花花公子”,不但“喜欢趁我洗澡时拍千篇一律的裸体照”,还“整日设法勾引母亲的一个小妹妹”乃至家里的佣人。甚至,她还与父亲讨论他的性生活。宁小姐当时比较困惑:像父亲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如何安排自己的性生活?谁知父亲毫无赧颜告诉她:“在我这个年龄,通常一周一次。”按照常识,宁小姐敢在日记中这样大胆记叙往事,自然也不会回避对自己和亨利的身心交往留下比较细致完整的记录,因为在日记中,她甚至不回避叙写演员兼戏剧理论家安东尼·阿铎和她“做身体接触”,而且事后因他而大做春梦,“在梦里和每个人上床”。但是,《日记》中恰恰缺乏她与亨利“亲密接触”这段最重要情感履历的叙述描写,这是什么原因呢?

认识亨利·米勒,并与之亲密交往显然是阿娜伊丝·宁心头永远的痛。她一方面深为亨利的思想和才华所折服,迷恋他像陀斯妥耶夫斯基笔下角色的那种“下流却有深度”,但她又不愿伤害自己的丈夫雨果。这种两难选择中的矛盾和痛苦,很可能是她心头永远挥之难去的一道阴影,同时也是她在63岁时下决心抽取日记的相关内容“创作”小说《亨利与琼》的真正动因。

是不是有才华的女作家对年轻时的情感经历都有一种倾诉情结?尤其是那些个性独特,本色意识强烈的女性。中国作家不好妄揣,外国作家有史可稽的却并不鲜见,例如玛格丽特·杜拉斯。这位让英年早逝的小说天才王小波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法国老太太,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情人》是她豆蔻年华时的一段难忘的情爱经历,在这篇有浓厚自传性色彩的小说中,她打乱时空,夹叙夹议,交错使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写得既内敛又放肆。她好像是很想让我们相信,这段怪怪的情爱履历就是她16岁那年在越南与一个中国男人真实不二的情爱史。在她简练含蓄的文字中,到处是迷人的陷阱。她好像吃透了相当一部分人觉得生活乏善可陈的心理,便根据自己独特的体验写了这部既细腻又粗犷,既平实又诡异的疯狂大胆之作。对那若隐若现的情爱、性爱、异性爱、还有乱伦的爱,杜拉斯这个老太太写得是那样举重若轻,令人叹为观止。阿娜伊丝·宁的名气虽然好像不如她的这位同道响亮(《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有玛格丽特·杜拉斯,但是就没有她的条目),但在我看来,她们二人的实际水平实在难分伯仲;或许,宁小姐比杜拉斯这个老太太更厉害。

我们已经知道,小说《亨利与琼》直接源于《日记》,而宁对《日记》曾作过多次删改又是一个客观事实。所以要想比较清楚地知晓阿娜伊丝·宁对亨利·米勒的情爱史,以及她缘何对之难以忘怀,我们就无法绕过对她小说(包括同名电影)和日记中“纪实与虚构”的比较阅读。相对而言,日记的内容应该更“真实可信”一些,起码在非叙事部分,虚构很少,无非是对文句有一些雕刻修饰。电影《亨利与琼》中宁与丈夫休果寓居的那所房子并不出于虚构,它在巴黎市郊的路维希安镇,宁就是在这里与亨利第一次见面。看过电影的人应该和剧中人安妮一样,不会忘记影片中的这个经典场景:车门打开后,不见人出来,只见一只脚伸在门口,然后伸出一只手,手上的火柴在鞋底轻轻一划,燃着了的火柴缓缓上移至一支香烟前,然后停住,随即烟雾升起。亨利那张强硬、沧桑却说不上俊郎的脸甫一出现,立即将安妮吸引了。第一次见面,正在研究劳伦斯作品的安妮就开始与亨利大谈这位英国作家小说中的性描写问题。当安妮反问亨利执迷于性有什么不好时,亨利很认真地看着她回答说:“当然!性和生死都是自然现象,不能让它高于生命。我写性是为了自我解放,因为只有性能够释放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