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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迪·史密斯谈种族、女性与文学创作(3)

2016-11-21 09:22:29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史密斯: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的确不一样。首先,历史根源不同,黑人最早以奴隶身份踏上美国这片土地,这与从殖民地移民宗主国的方式截然不同。具体来讲,黑人在美国和英国的境遇千差万别,各有优劣,但有一点我更欣赏美国:人们公开明确地讨论种族问题,我觉得这比遮遮掩掩强。

继《美》之后,您创作了小说《西北》。这部小说的叙事风格与《美》迥然不同,以碎片拼贴、非线性时间的方式组织故事。一般来说,您是怎么确定一部小说的叙事手法和形式的?

史密斯:我觉得这是一个作者很难给出理性回答的问题。好比绘画,一个画家从风格上可以分为不同的时期,如蓝色时期、红色时期、抽象时期、具象时期,但若问那个画家,为什么这幅画是蓝色,那幅是红色,他恐怕难以给出理性的解答。一方面,我们可以说,主题决定形式;另一方面,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重复同样的写法,我会厌倦。

所以是有故事在先?

史密斯:那样说也不对。通常在写一本小说时,我并没有计划好的故事大纲。通常我有的是一个细微、模糊的想法,然后我会尝试寻找一定的笔调、口吻去表述。这个过程可能会很久、很艰难,但一旦找到准确的调子后,接下来就水到渠成了。就像画家,在画第一笔前,要在调色板上找到准确的色调,那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西北》里,主人公利娅是她工作团队里唯一的白人,这令我想起《美》里面的琪琪,在和她丈夫的朋友、同事聚会时,察觉到自己是众人中唯一的黑人,因而感到不自在。这种隔阂,似乎是您小说要表现的一个重要主题?

史密斯:绝对是。我认为,当人们在一个环境里感到不自在或无法完全融入时,那提供了一个可发挥的创造性空间。当你和一个环境完全融合、在里面如鱼得水、没有丝毫距离感时,你不大会对很多东西提出质疑,一种怠惰会在头脑里油然而生。只有当你置身于一个与你不相容的环境时,比如白人在非洲,当他们第一次发现或体验到自己是少数族裔时,那常常会引发相当有趣的思考,是他们以前没有想过的。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有益的心态,让人对事物、对现实更投入。

所以对小说而言,这也是一种很好的故事素材。

史密斯:是的。我自己有过很多这类隔阂的经验,那为创作小说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去想象或突然间意识到一切都不是注定或必然的,人生的种种取决于当下的情况,完全存在另外的可能,对我来说,这是创作小说的原动力,即探索事情的多种可能性。

小说中的另外一位主人公娜塔莉 / 凯莎,竭尽全力挣脱她原本的出身,可她的成功,在她的家人眼中却被视为某种背叛。您觉得,这是想要出人头地者经常会面临的两难境地吗?

史密斯:据我的观察,以纽约为例,在很多新的华人移民家庭中,有一个突出的现象,子女一辈融入美国的生活,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在事业上取得不小的成就,但他们的父母依旧保持着他们刚来时的状态,他们可能不讲英语,对他们而言,不仅与自己的祖国分离,也和他们的子女分离,这是一般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很难想象的经验。在你接受教育的同时,却和你的家人离得越来越远,甚至变得像陌生人,这种境况,想来是匪夷所思的。从父母的角度讲,这是他们做出的巨大牺牲,他们为了孩子的前程而献出了自己与孩子间的纽带。这不是一种容易相处的关系,我觉得这里面藏着几分动人而哀伤的味道。

的确,这样的故事也出现在别的小说里,比如伊丽莎白·斯特劳特的新书《我叫露西·巴顿》(My Name is Lucy Barton),讲一个家境贫寒的姑娘长大后成了知名作家,但与家人的关系疏离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