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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迪·史密斯谈种族、女性与文学创作(4)

2016-11-21 09:22:29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史密斯:我知道,我等不及要读这本书。诚然,几乎每个工人阶级背景出身的作家身上,都有这样一个真实的狄更斯式的故事。当你积极投入创作时,你与你的家人从根本上分道扬镳。以我自己为例,我的父亲从未读过我的小说,这是一种颇耐人寻味的感受,不一定就是残酷无情,只是你不可能、没有办法建立那座联结的桥梁。

在小说里,利娅和娜塔莉相信,大家都认为她们应当生儿育女,娜塔莉按人们的期许照做了,而利娅始终犹疑不决,这一分歧给她们的友谊蒙上了阴影。您怎么看待这样一种普遍的认为女性应当为人母的观点?

史密斯:在这点上,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当一件从生物学和社会学角度来讲不可避免的事,转变成另外一种性质的问题,一个选择性的问题时,是怎样的情形,这是我想探究的。千禧一代的女性在生儿育女的问题上变得可以有选择,这理当被视为一种解放和自由,我同意。可另一方面,生活里有很多东西,选择并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当你有权利选择一样东西时,你可能不会接受它,但那不表示这样东西没有价值或意义。在我这一代女性的身上,引起我兴趣的一件事是,她们会互相倾诉:“我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小孩,因为我还没决定,所以暂时不能要小孩。”生儿育女仿佛成了一件主动去争取和渴望的事,这实际是一个脱离历史语境的想法。当母亲的人不一定内心真的想要小孩,但孩子就是来了。这不是一个你想不想要的问题。当你把这个问题变成一种选择时,那给人感觉其实是下策。我觉得很有趣的是那些调查研究,表明有孩子的人比没孩子的人过得凄惨,这其实是在挑战我们对人生的认知,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是追求时刻的快乐、永恒的快乐,还是别的,是某些注定要发生的东西。所以我关心的不是从德道伦理上去讨论“要不要小孩”的问题,而是当一种生物本能被重新包装、以选择题的形式呈现时,那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不相信人活在世上可以挣脱一切束缚,人生不是将万事自由化,人生中存在某些限制,什么样的限制是不可通融的呢?

小说中的娜塔莉对自己的人生有十分清楚的规划,什么时候做什么,包括什么时候生小孩。这是不是女人的某种特质,对时间格外敏感,由于女性本身特有的生物钟的关系?

史密斯: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但与此同时,女人亦有一种强大的自欺欺人的本领。比如我的朋友中,有比较晚生小孩的女性,你若告诉她们,你可意识到,等你女儿十六岁时,你都五十八岁了,她们会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可这不过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呀。在对时间的认识上,女人有时会忘记这些最基本的事实。一种故意的自欺欺人。我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震惊,虽然我明知那是事实,但听到从别人口中讲出来,还是觉得讶异。所以我猜,我想必有某种强大的本领,能够每天逃避承认时间的存在——这个我人生最基本的事实。

诚如书名《西北》所示,这部小说的故事发生在伦敦西北区,这一区也出现在您其他的小说和短篇里。可否请您谈一谈,这个特定的地域在您小说创作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史密斯:这片地区一直是我创作中必不可少的元素。但我发现,不止是我,所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以及生活在那一带的居民,对那片地区都怀有特殊的感情。说不定,伦敦每片地区都是这样。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做电视节目,一个是说唱歌手,他们的作品里也经常提到伦敦西北区,我的朋友去参加校友聚会,甚至可能试想回到以前住的街道定居。我觉得这是挺普遍的现象,在伦敦,每片街坊具有某种自成一帮的特色。有时,倘若我去伦敦南区,会遇到那种兴高采烈、对当地几条街道特别着迷的人,虽然那些街道其实毫无意思,但对他们而言却意义重大。这是城市的特别之处吧。可能不止伦敦,每个城市,如纽约也是如此,每片街坊总有其忠实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