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说,傅先生这辈吃惯苦的人,节俭成习的大有人在。但能做出下面的事的,就不一定大有人在了。那就是每次挤公共汽车上下班的傅先生,却时常让他的博士生和博士后用他的科研经费去购买学业所需的书籍!亲历此事的学生非止一人,非止一次,故我所言班班可考,确凿无可怀疑。傅先生小女儿文青后来告诉我,在病床上,父亲还叮嘱家人,拟送哪位学生多少钱,因为他们还是学生,或者刚刚入职,正是需要花费的时候!
傅先生去世了,那是一个四十年不遇的滴水成冰的祁寒之日,2016年1月23日下午三时许。其时学校已入寒假,我头一天刚抵兰州岳丈家探亲。傅先生爱吃甜食,本来我已经买好了一包甜点,准备离京前一天去医院看望,恰巧照料傅先生病中事务的中华书局出版部主任张宇兄当天清晨来电,说他马上就要去医院处理事情,得知我也准备去探视,便说人多了不方便,改天吧。我告他明天有出京之行,他说那就春节以后吧,没事,傅先生现在挺好的。次日上午我在机场给徐俊先生电话报告行踪,徐先生说傅先生现在是挺好的,你放心去过寒假吧。又说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清华校办刚来电话,说校领导这两天想来看望傅先生,这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啊。
当时谁能想到,从此就再无见傅先生之日了!
23日上午十点左右,傅先生的学生卢燕新从遥远的美国告知傅先生病危。我与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傅先生大女儿旭清通电话,他们都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要命的是,几乎就在电话刚挂的同时,铃声又响,家姐报告八十七岁的老母亲平地跌跤,正由120急救车送往医院。那一刻,我真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了。
我不得不赶回家中看护老母,不得不错过向傅先生作最后告别的机会。一个月后,母亲的伤情幸有好转,我回到北京,打开傅先生薄尘轻蒙的办公室,久久伫立,心绪黯然。我又再次来到傅先生家中,所见只有逼仄的客厅墙上傅先生的遗像,微笑着看向世间。白布铺就的案子上摆放着鲜花和奠馔,我也看见了那包由我妻子呈献的甜点。我向傅先生鞠了三个躬,为了怕傅师母难过,强忍住泪水,没让它流下来。直到此时,我仿佛才真确地知道,寒斋清晨的床头再也不能响起傅先生电话的铃声了,从1988年初次拜见算起,结缘二十八载的傅先生,真的离我远去了。
傅先生辞世当晚,我草草拟就一副挽联发在微信上,平仄之不讲、措词之不工是明显的,但好在因情造文,确属心声,也就由它这样吧:
是老师是领导是同事廿八年提命情谊难忘,
为出版为学术为人文数十种著述声誉永播。
录入编辑:洪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