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郑板桥的《重修城隍庙碑记》里有一个“读”字被圈出来?
作者:履斋
新修城隍庙碑记,这类文字是要用于竖碑立石的。
用于刻石的墨迹有两种,一是写好纸本,摹刻上石。二是直接在石头上书写,在原字上刻,这叫书丹。
这件墨迹,以上两种都不属于。应是正式书写前的稿本,所以字体比较随意。稿子写完后,还要再誊抄一遍,最后按照正式版上石。
按照稿本的思路来推断,那么这个读字的圈点,最大的可能就是删除,就是不要这个字。有这个推测以后,可以用刻石正式本进行印证一下。
所以可以看到最后上石的时候,是没有这个读字的。而其字体也确实是近楷书,更端正。就说明,城隍庙记墨迹本至少有两本,也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读字的圈点属于删除符号。
古人对于错字删除,除了圈,还会用点,在字旁点三个点表示错写不用。
郑燮行书《重修城隍庙碑记》:
郑板桥“修城隍庙碑记”的墨迹共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行书的《重修城隍庙碑记》,是前人保留下来的册页真迹,该册页系楷书碑文《新修城隍庙碑记》的草稿,现藏南京博物院藏郑板桥(纸本,行书,22.3×18.3 cm,12开)。另一个则是楷书的《新修城隍庙碑记》,字是从碑上拓下来的。下面的图就是墨迹纸本和碑文拓本的全文。
拓本《新修城隍庙碑记》原文如下:
一角四足而毛者为麟,两翼两足而文采者为凤,无足而以龃龉行者为蛇,上下震电,风霆云雷,有足而无所可用者为龙。各一其名,各一其物,不相袭也。故仰而视之苍然者,天也;俛而临之块然者,地也。其中之耳、目、口、鼻、手、足而能言,衣冠揖让而能礼者,人也。人则非天,天则非人,断断如矣。自周公以来称为上帝,而后世又呼为玉皇。于是耳、目、口、鼻、手、足,冕旒执玉而人之,而又范之以金,塑之以土,刻之以木,斫之以玉;而又从之以妙龄之官,陪之以武毅之将。而天下后世遂裒裒然,从而人之,俨在其上,俨在其左右矣。即如府州县邑,皆各有城如环无端,而齿齿啮啮者是也。城之外有隍,抱城而流,而汤汤汨汨者是也,又何必乌纱袍笏而人之乎?而四海之大,九州之众,莫不以人祀之,而又予之以祸福之权,授之以生死之柄,而又两廊森肃,陪之以十殿之王,而又有刀花剑树、铜蛇铁狗、黑风烝(钅历)以惧骇之。而人亦裒裒然从而惧之矣。非惟人惧之,而吾亦惧之。每至殿庭之后,寝宫之前。其窗阴阴,其风淅淅,吾亦毛发栗竖,状如有鬼者,乃知古帝王神道设教,信不爽也。子产曰,凡此所以为媚也。愚民不媚不信,然乎!然乎!潍邑城隍庙在县治西,旧颇整翼。乾隆十四年大雨,两廊倒塌,而东廊更甚,燮于朔望瞻拜,见而伤之,谋诸绅士,是宜新整,诸公咸曰:“俞。”于是鸠工庀材,重建两廊,高于旧者三尺,其殿厦、寝室、神像、炉鼎、鼓钟,焕然—新,是亦足矣。而于大门之外,又新立演戏台一所,费用几及千金,不且多事乎哉!岂有神而好戏者乎?是又不然。(读)《曹娥碑》云:“盱能抚节安歌,婆娑乐神。”则歌舞迎神,古人已屡有之矣。《诗》云:“琴瑟击鼓,以迓田祖。”夫田果有祖,田祖果乐琴瑟,谁其知之?不过因人心之报称,以致其重叠爱媚于尔大神尔。今城隍既以人道祀之,何必不以歌舞之事娱之哉!况金元院本,演古劝今,其是是非非,善善恶恶,令人激昂慷慨,回心向道者亦不少也。至于鄙俚之辞,情欲之事,直可置之不论耳。此戏台之设,亦不尽为多事也。总之,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此人而神者也,后世当以人道祀之;天地日月、风雷山川、河岳社稷、城隍中霤井灶,此神而不人者也,不当以人道祀之。然自古圣人亦皆以人道祀之矣,夫茧栗握尺之牲,太羹元酒之味,大路越席之素,瑚璉簠簋之华,天地神祗岂尝食之、饮之、服之、驾之哉?盖在天之声色臭味,不可仿佛,姑就人心之愿慕以致其崇极云尔。若是,则城隍庙碑记之作,非为一乡一邑言之,直可探千古之礼意矣。
郑燮楷书《新修城隍庙碑记》:
乾隆十四年(1749),郑板桥(1693~1765)就任潍县知县的第四年,经年失修的潍县城西城隍庙在某日的大雨中倒塌了。郑板桥在视察之后,建议修缮,得到了乡绅们的附和、资助.三年后,城隍庙修葺一新,作为县太爷的郑板桥于乾隆十七年五月作成《新修城隍庙碑记》志其事,并由司徒文膏勒石(城隍庙碑,190×80 cm,现藏于山东省潍坊市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