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波动了一下的空气即刻就沉寂了下来,如同一个鱼缸里突然多了一条鱼。小鱼没有地盘之争,固然就没有什么恶意。周玉的父母忙碌着过年的事情,她想帮忙,却插不上手。而许多事情她又做不了,她就愧疚地清闲着。她的房门朝南,中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到了她的房间里,她就坐在这样的阳光里看书。她看书比吃饭仔细,吃饭她是狼吞虎咽的,而看书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的。
但是吴东兴回家,让她一下子烦躁了起来,仿佛自己的领域被一个人入侵了。结婚十年了,她怎么努力也没有排除这样的感觉。后来她觉得自己是做不到了,索性放弃了这样的努力。她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弄清楚和她结婚的这个人将是她永远的陌生人。这个发现让她感到凄凉,但是更多的是放松,当然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松。
他们没有说话,吴东兴也没有看她一眼。她爸爸高兴地说:你回来了就好,我们到前面堰塘里挖几节藕起来。两个男人一起出了门。她妈妈问她:吴东兴打工回来,没有给钱你?周玉说:你看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钱呢?她妈妈说:这倒是!你找他要啊。
周玉就不说话了,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时候。她觉得她应该找他要钱,最起码给孩子的学费。但是她实在无法开口,她不知道怎么找一个陌生人要钱。
她的心一下子就烦乱了,书上的字也扭曲了起来。
吃过晚饭,周玉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扔到床上:那是吴东兴的。结婚的第二天他们就分被窝了,她实在是别扭啊:和一个陌生人睡在一个被窝里,他的气息侵犯着她。而他,也嫌弃她的颤抖,她的辗转反侧。后来,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就会紧张。而吴东兴从来不知道她是紧张产生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