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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清:写长篇小说是一种高级控制的偏执狂表演

2018-04-02 09:50:51    凤凰文化  参与评论()人

编者按:2017年末,傅一清的长篇小说《一只手的掌声》在台湾推出,拥有设计师、装置艺术家、诗人等诸多身份的傅一清开始涉足长篇小说创作领域。

傅一清说:“写长篇小说是一种高级控制的偏执狂表演。”书名“一只手的掌声”取自一句禅语“吾人知悉二掌相击之声,然则独手击拍之音又何若?”禅宗自是玄妙,其中真意各有所解,也即如小说内容,经验了万千世态中的饮食和男女,在捉摸不透中若有所思。

作者在序言中写道“我不看没有世界观挣扎的文字”,由此之后描写的几位都市女人,在片段的跳跃和不同场域的切换中碰撞着各自迥异的世界观。

傅一清

对话傅一清

凤凰网文化:从设计师、到装置艺术家,到诗人,再到开始小说写作,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身份能够用来概括你,有没有想过对自己的身份做一个界定?你怎样看待自己的这种“跨界”?

傅一清:目前,跨界已成常态事物了。对生活的色欲般的好奇心,常令人生出一个想法,然后又产生出关于这个想法的想法,以一种甲亢病人的亢奋横冲直撞地颠簸着。没有一定之规。什么都得体的人,几乎已成了当代人的反面。尽管大家其实都清楚,每个领域都有一套趣味,每种趣味就是一个势力范围,围城早就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幸运墙纸贴得牢牢的。可是,人的努力不就是在用时间换空间吗?

至于我嘛,分散性是女性气质的本质,它勾引出了我对事物深度描述的天赋,哈哈。是“恋爱尚未失败,已经去写《少年维特之烦恼了》。”对我来说,其实没有所谓“界”的概念,我就是喜欢喝完各种啤酒后,伸手抹一下嘴边泡沫的那个动作。这映衬着我对内心的过度沉迷。我对自我的人性化管理也是有目共睹的:同时从事文学和商业就好比“在一个胳膊下夹着两个西瓜。”我满足了我的贪、嗔、痴。

关于身份,我偶尔还是能感觉到承受着独特的进化压力。在这个季节,我好像特别能辨别真理是真理,你是你,我是我。如果我是一个激情的理性主义者、保守的革命人士、冲动的稳健派、有点灵性的唯物论者、亲自上阵的观众,你能帮我画幅卡通肖像吗?由它去吧,我只是告诫我,不要安慰自己太过频繁。

鲸鱼,网络图片

凤凰网文化:新书名叫《一只手的掌声》,好像是一句禅语,相关介绍中说讲的是那头唯一发出52赫兹频率的鲸鱼的感受,想请你本人说下书名的由来和寓意。

傅一清:52赫兹鲸鱼的故事流传已久。正常须鲸的唱歌频率大概是15--40赫兹,而他和其它所有鲸鱼的叫声频率都不同,频率是52赫兹,故孤身一鲸,行踪成迷。一个禅门僧人问道:“一只手的掌声”是怎样的呢?它可以引起52赫兹的共鸣。我用这个书名,看着一本本书从异乡到异乡,寻求共鸣。像弗森式结尾:既有视觉美感,又有留白,平而不静。Hello,各位,现在我有一种越来越猛烈的感觉,这个名字,有意思啊,它有点若无其事地玩弄你的血液的感觉,当然也包括我的,哈哈。

凤凰网文化: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跟《35次平川漫流》(诗集)、《万物有灵应识我》(随笔集)相比,你觉得这次创作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想写这样大部头的作品?

傅一清:每次在国外的书店看到中国作品时,常会有一丝遗憾,大部分仍然是那种莫迪亚诺风格的小说作品:弥漫着半苦半甜的怀旧情绪,若有若无的侦探气息。坦白讲,其中即使是写当代题材的作品,也是当代之外的。作为一个中国人,该怎样向世界传递人之为人是何种滋味?今我来思的中国,已不是昔我往矣的中国。写作者如同地震仪,随时要记录下最细微的脉动,用近乎催眠的方式,赋予新奇的或平淡无奇的事物以神秘感。萨义德认为整个东方学都建构在西方对东方的错误想象上。拉康说:“真相有着小说的结构。”如何以尽可能完整的全球眼光、尽可能强烈的地域特征,接近当代中国的真相,呈现矛盾,是当代写作者的命门。在一个极限的体验上抛出一个新的无限,就像观看沃霍尔、里希特或图伊曼斯的画时,可以迫使直视者成为当代人。

这次长篇小说创作,可以看作我的作品的脊椎,它力图成为一场多学科展览。小说的特点是以叙述方式将理论具体化,它的作用在于发掘我们同情他人的能力,面对这样专属于小说的聪明,我们应当奉上敬意。

凤凰网文化:书的序言中,你写道“我不看没有世界观挣扎的文字”。书里面主要讲了几位不同生活态度的都市女人,是想展示四种不同世界观下的人物挣扎?又是为什么会选择这四种人物?

傅一清:文学和艺术是“缓慢的政治”,通过分析人性进而影响现实社会。不过这点对每个作者来说都是穷尽一生而要去无限接近的。什么是世界观?是你怎么看待事物之间的联结方式。然而“怎么看”正是文学和艺术要解决的问题。

就这点来说,大部分作家都在绕着走,或者说只是影子,而只有马尔克斯这样的人才是投下影子的人。他的文字,我觉得是有某种病态的。不过他的病态正是他的可靠处,是带来说服力的东西。

当今世界,每个集体都在有意无意地忽略对方阵营的声音,这就要求写作者做到手狠心纯,以文字把每个人都拉到地面上,即使是天使。曾国藩说:“作书要似少妇谋杀亲夫,既美且狠,旷世难逢。”

我作品的几个人物,性格各异。但有一点,她们都是爱问“我在这里但是为什么?”的人,她们心里都还有年轻人的三斗三升火,可这能代表什么?——这什么都代表不了。但是,我偏好这类人,人还不能有所偏好吗?说到底,文学,不就是一种“偏好”吗?

《35次平川漫流》,傅一清著

凤凰网文化:小说里用大量笔墨展现了女人的各种美容方式。你的诗集《35次平川漫流》中有首诗写道“容貌依然是女人的阶级/诗歌同女人一样/受着压迫————/当然/半是受害者/半是同谋”,能否说下在你理解中关于容貌之于女人的关系?

傅一清:首先我觉得灵之对肉并不多于肉之对灵——每个人都该以一种优雅的方式野心勃勃。

二世纪时,关于耶稣相貌的讨论。圣西里尔和圣查士丁認為:为了赋予道成肉身最大的意义,耶稣的外表应该要难看得令人生厌。(圣西里尔:人子里面最丑陋的那个。)但希腊人的观念是:“如果他长得不好看,他就不是神了。”后来希腊人赢了。肉体是每个人的神殿,强韧、美丽和清洁为必须。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跟天才相比,人人都有的青春是多么廉价啊。过分追求容貌是创造力减弱的标志。如果女人的容貌就象马奈的胡子那样:“修剪整齐,蓬松卷曲,柔软轻拂,几乎只适合爱情”,生活该多乏味啊。

容貌、爱情、性,是很多中国女人认可的天道阶梯,“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有几人因容貌真能登堂入室?身无所寄、鸠占鹊巢而已。为什么?就像法国诗人谢阁兰所讲:“相对于别的女人来说,中国女人更像是‘买’来的。”

容貌在今天仍然是女人的阶级,是社交媒介。中国有如此多的女明星、时尚名媛,可是她们为这个世界贡献过哪些卓而不群的价值观?阐释过哪些自明性?呈现过世人哪些智识的快乐?拓展过哪些特别的视野?她们的问题恰恰在于太年轻了,尤其头脑永远年轻,直至退化到婴儿。肉毒素和玻尿酸已经被她们捧成本世纪最感人肺腑的发明。离开这些,她们生不如死。以我看来,她们是当不起“时尚”二字的,不过以一具行走的华丽皮囊,时刻垂涎着从政客或富商项链上面流下来的金口水,还停留在原始人的行径。

王尔德说:“年老的悲剧不在于一个人已经衰老,而在于他依旧年轻。”时下国人这种对外表的强迫症需求,我觉得已经到了需要做外科手术的时候了,国际医学界已经公认切除尾神经束边缘脑白质对改善强迫症有效。哈哈。而且,我发现目前中国越来越多的人的外貌开始接近低等动物。女人过度削骨似狐,男人过度健身似熊,而我认为,无论男女,外表越不具兽性则越是美丽。

凤凰网文化:小说内容总在片段中跳跃,在多种不同场域的简短情境和人物对话中推进,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让人在看的时候觉得新奇,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能否讲讲这样写的原因?

傅一清:有次,我很偶然地听到了伊朗的一种古老乐器“凯曼恰(Kamanche)”,觉得它的音律听起来有点怪。由于音阶中夹杂着各种微分音,总让人习惯性地誤认为它音高非常不准,需要逐渐体味。其實,庄子《逍遥游》已说過:“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好的作品是用“息”堆出来的。中国古汉语幽微、凝炼、清通。翻译给汉语带来了更多饱和度的色彩,带来一些更强烈的词语、更刚劲的气质。普鲁斯特说:“伟大作品要给人一种像是在用外语创作的感觉。”怎样让文字之间产生新的互动,开创容纳新经验的空间,这需要以惊人的创造力挑战疲惫的语言。

不过习惯就是习惯,谁也不能将其扔出窗外,只能一步一步引它下楼。双关语、自由联想、押韵、充满修饰、反思和岔题,尽量拒绝任何形式的终结,以及对讽刺的使用的控制力。甚至在书面语中注入一些摇滚乐的迅猛和正面进攻,对正常句子进行一些“残忍地废除”,像钻石一样被粉尘切割。由此,我的文字有人读来可能像“黑话”,有很多切口。哈哈。草屋前系名马、陋室里设名器,到底别有味道还是一塌糊涂,各花入各眼吧。

写作就像做蛋糕,我说不出来我把糖具体加在了哪里。也许写作不一定适合青年(兰波除外)。年轻人写作,是把自己放置在不受控的压力下。成熟的搬运工知道怎样让身体调整到合适的弧度才不伤害骨骼,写作也一样要找到合适的弧度。

我这本小说的创作弧度,基本是用飘忽表现沉重,中间的戏剧化没有更多地对再现作用进行装饰。我一般懒得写不言自明的东西,而是希望可以使语言尽量扩充潜能。如果你看到我某段文字同时串烧了古尔德的巴赫、多米诺骨牌、中山陵的阶梯,这时你只要接着不动声色的吃你的串串烧就好了。

在一个快阅读的年代里,文字在每个人体内的潜伏期越来越短,可能曾经被我的文字咬过的人,才会认养我这本小说。小说还有狂犬病吗?得其味者,终生难愈?数数我书中的牙印也许能知道。

《万物有灵应识我》,傅一清著

凤凰网文化:小说中有很多你自己写的诗,你曾说“为了弄清我为什么写诗,一直坚持写诗”。现在“写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弄清自己“为何写诗”吗?

傅一清:诗人与时代的关系一直是强颜欢笑的。诗人无力影响他周围的生活,是“多余的英雄”。他们只有在与未来相关的事情上才能真正派上用场,而非解决当务之急。着火的剧场,诗人不能朗诵诗篇灭火,消防员才可以。诗人往往是预言家的后代,他的作用在于先告诫:留意此剧院,已年久失修矣。

凤凰网文化:看见你在微博上说:“第一次的交待总是格外真实。”如果说这部小说是在展现时代女性新生活中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有多少是源于自身?目前有没有下一步创作的打算?

傅一清:孤独感是一口总在煮的锅,却从来不能煮熟任何东西。厌世却渴望呼吸,从来都是多数人的表情标配。我们站在自己的路上,世界没有我们也能继续,灰尘也会各就其位。我对所有能持久保持完好的感情的人深表敬佩,这也让我觉得更加孤独。

用易经的思想讲爵士乐,这是我今年的学习计划吗?可能。2018年,我还会出版一本艺术理论集《论家居装置艺术》,也正在写一部戏剧剧本。

在欧洲,“文体家”是对作家的最高尊称。纪德是文体家,罗曼罗兰就不是。何谓文体家?就是对不同文体都有极高水准的人,这样的人,自然罕见。所以,我必须保卫我的孤独,就像52赫兹的那条鲸鱼。不过,也许写得越多,我越像自己的一个副本。最终连一只手的掌声都没有了。也罢,乃得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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