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听说你也喜欢收玉器瓷器?
冯唐:对,收集古物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求真,是想得到另外一套信息,让我更加好理解历史,真的东西我喜欢看到,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古人的某些审美。过去三四百年有两个断层,乾隆是一个,彻底把审美搞坏了,乾隆的审美很巴洛克风,但他的工艺是好的,极度炫技。另外到了当代也有一个明显粗鄙化的过程。因为这两次断层,我们日常用的东西和古人比起来审美就差了一大截,古人的审美,特别是像一些比较偏文气的时代,唐宋啊,那个时候的审美要高出一大块,所以基本上求真了解过去社会,审美上耳濡目染,是好事。
澎湃新闻:怎么会想起来和荒木一起办展呢?
冯唐:荒木经惟先生的摄影作品我从七八年前就开始接触,我觉得他拍的女性的那些照片可以把女性的一些非常真实的,我能够感受到的一面表达出来。我一开始看他的画册,后来就越看越多,发现他有500多本画册,我有他的20多本。两年前他有一个书法展,我去看了一下,还买了他的几幅作品,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地方有很有意思的相同和不同之处,相同之处就是我们都热爱妇女,毛笔字都是非传统地好看,不同之处就是一中一日,一老一少,一个用摄影,一个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两个人拿出二三十幅的书法作品,在一个比较小的场合展示出来,做一个类似法会意义的聚集,过20天之后就烟消云散,让我觉得这样的事儿很有意思,就像去演一个话剧,或者说你做好一个坛子就把它敲碎了。找一个寺庙作为一个载体,对刚才我说到的这些元素还是更搭一些的。后来我们就联系了一下荒木先生,碰巧他特别乐意,我就很开心,于是我们就一拍即合。他写的速度比我快,我们是去年9月份联系上的,他春节前就已经交稿了,我是春节的时候写的,春节之后交的稿。
冯唐作品
澎湃新闻:听说你在上个月还去日本拜会了荒木,你们俩聊得怎么样?
冯唐:总体顺利和愉快,这种聊天也印证了我刚才说的很多观点,一来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主要想看他的生活状态,对毛笔字的看法,对世界的理解,基本围绕这些。首先对于妇女,我们的看法是相同的。
第二,如何面对死亡,如何使用时间。这也是很根本的问题,如果整体是空,如何花时间。最近他有个展览叫阿写罗,来自阿修罗,在日本文化里他是一个战神,我们俩身上都有一个战士情节,都喜欢打仗。比如我说用文字打败时间,我花时间的快乐,是需要有打仗的感觉;比如说我用文字跟时间打,用毛笔字和美、历史、接续来对抗。他也说,只要呼吸,就要按快门,永远不停,永远不做所谓的妥协,永远不做轻易的重复,要有战斗的勇气和斗志。
我学了八年医,后来又学商,九年咨询,跳到企业,五年后又跳到投资,写作从长篇到短篇,杂文,到现在写毛笔字,每一步都是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都要去打一仗的,不见得刀光剑影,但是心中是要给自己压力的。
第三,如何对待批评,因为也有很多人黑他,我们俩的看法也是一样的,骂你的人很多是不如你的。中国人有一个长时间的习惯,要不然弄成神,要不然就看不起你,你把王羲之弄神,说什么都对,这跟社会结构也有关系,还有一些特点,就是厚古薄今,因为和古人没法竞争,这会造成对当今存在天才的不认可,对多元文化不认可,就不会出现新鲜的有意思的有趣的作品和人。
其实无论是毛笔字还是文学,很大一部分功能,并不是要文以载道,我觉得更重要的就是打破和破坏,如果你都受不了破坏,那么你就不配接受新的艺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