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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实之间 ——答复田方萌先生(2)

2016-11-20 10:53:47      参与评论()人

无论如何,方萌拎出“事故论”这个关键词很好。挂上“论”似有扩大其解释范围的意味。但是他在文章中又说:“事故论也许更接近真相,但听上去太不可爱了。如果只有它能够解释文明演进,我们真得替人类的未来捏把汗。”他的意趣似乎在于将事故论和目的论融合为“趋势论”。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不可爱、捏把汗”呢?即使人类进化是你说得对,凭借偶然的生物进化使你觉得“不可爱、捏把汗”吗?可能还是如罗素说得对,唯心唯物在很大程度上是性情所致。我是不要支点的怀疑论者,你是要“趋势”支撑内心的人。

而方萌不想论证“事故造就人类文明”,为何提出“事故论”呢?因不同意我的“文明是副产品”,他并不认为文明就是“事故”,却认为我说的“副产品”应该称为“事故”。我认为“事故”与“副产品”对发明产生之解释各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但两者相互无法替代。X光和青霉素的发明是事故所致,而导致了拼音文字产生的“声借”、雕版印刷对印章和拓片技术的“移用”,都显然不是“事故”。杰佛逊·雷德1997年在《古亚利桑那州考古》中提出:农业革命是重大的非事件。他的意思是:农业不是一次性的发明或发现,是一连串……我愿意引申他的看法:农业是一次进化,加入了人类理性的一次特殊的进化;我认为其中理性的成分不是决定性因素。但因诸多因素缺一不可,很难说谁是决定性的,似乎可以说谁都不是决定性的。

方萌一再说工业革命以后和工业革命以前大不一样,但工业革命以后人类进化和别的动物进化一样吗?达尔文所说的自然选择还支配着人类吗?肯定有摆脱支配的一面。比如在动物世界里的优胜劣汰不会在人类社会发生了,动物社会中的残疾者在生存和繁衍上都处劣势,而人类的医疗导致弱者同样拥有后代。但是人类只是部分地跳出了自然选择的剪刀,我不相信人类的未来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正是在这次会上,另一位评议人储卉娟做了如下发言:“淘宝本身的设立,当然也可以被看作是有目的推广C2C模式的结果,但有趣的是,淘宝发展到今天呈现的业态,能不能说就是当年规划的结果呢?似乎也不能。今天的淘宝已经远远超出了马云最开始的承诺或者预期。最初想要帮助的那个群体已经在淘宝上失去了机会,对淘宝来说,这些小用户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淘宝开始了类似于超级市场发展的状态。在短短几年互联网发展历程里,虽然我们没有办法说它对文明有什么影响,但是就这个发展经验来说,即便是在工业时代,甚至是后工业时代,郑老师的推论仍然能够获得相当程度的支持,就是在现今时代,文明发展是不是仍然是副产品?我觉得可能也是。”

方萌说:“在最近的访谈中,也夫表示欲借《副产品》一书批判人类‘理性的自负’。其实,理性的问题不在于揭示历史趋势,而在于论述时用第一人称取代了第三人称,以革命宏图代替了‘隐秘意图’。”敝人认为“理性的自负”导致其持有者误以为:历史是理性的产物,未来可以计划出来。

方萌还说:“副产品的本义是制造某种产品时附带产生的物品。也夫在书中显然使用了它的喻意,即做某事而导致了计划之外的结果。这是从前人的角度而言的,在后人看来则未必如此。”我当然是谈论前人,即当事人与那发明的关系,即认为那项发明不是他们目的性行为的产物。方萌的意思似乎是:从后人看,必然走到这一步,也可以说理性使然。他说:“我们现在可以从或然性的角度考察一下文明的起源。重大的文明成果源于多项偶然因素的组合效应。历史只呈现了一根因果链条,如果链条的某一环节断裂,是否演进就会中止呢?我想很可能不会,因为偶发因素在其他地方还会出现。”我认为,看过去,敝人书中讨论的那几项发明,诸因素缺一不可;有些因素不会在异地出现,比如野生稻麦。看未来,必然论者认为:人类在认知的路径上早晚殊途同归。敝人则认为:自然法则无限之多;人类偶然认识和应用了法则A,很可能法则B就很难被人类看到;进化中意义最大的发明很可能因其对方向的锁定而排斥人类认识某些法则,如是则其中没有概率存在的余地。且从古到今,很可能都是这样。这大约是我与必然论的本质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