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掉进河里，你是先救我，还是先救你妈？媳妇向老公提出的两难问题，就是出自曹禺的《原野》里，“狐狸精”金子与“妈宝”焦大星的对话。
如果要复排经典，你是照搬原来的模样，还是脑洞大开地推倒重来？这是每一位导演面临的考验。
话剧《原野》剧照 尹雪峰 摄
同样是曹禺的代表作，《原野》在中国戏剧史上的地位与《雷雨》完全不同。《雷雨》是符合三一律的现实主义大戏；《原野》是凸显内心外化的象征主义大戏。如何在理顺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展现全剧主题的同时，创造性地展现“内心外化”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手法，历来是圈内人看该剧是否成功排演的关键。一般情况下，一般的导演不敢排这出戏。曹禺本人也曾表示：“对一个普通的专业院团来说，演《雷雨》会成功，演《日出》会轰动，演《原野》会失败，因为它太难演了……”上一次在上海舞台亮相的《原野》，是2012年7月24日在上海大剧院上演的北京人艺版，导演陈薪伊，主演阵容强大——胡军、徐帆、濮存昕。陈薪伊对该剧主题的理解是：“这是美的毁灭的挽歌。”北京人艺版，获得交口称赞。
话剧《原野》剧照 尹雪峰 摄
这一次，何念把《原野》排成了一出常见的美剧。他把该剧最具“可看性”的情节提炼出来，演了这么一个故事，可以成为自媒体常见标题——“仇二代”仇虎杀了萌蠢的“恶二代”焦大星夺回旧爱金子意外殃及其子……结果，金子死于非命，仇虎在懊恼悔恨中卧轨，仅存瞎眼恶婆婆独活。如果只看情节主干，被提炼出的元素，就是对立的婆媳、杀父的兄弟、夺妻的情敌。
话剧《原野》剧照 尹雪峰 摄
首先，该剧有着美剧一样的节奏。一般《原野》作为一台大戏上演总是在2至3小时左右，这一版在80分钟里还演了三遍，亦即20多分钟就把以往2、3小时的呈现都交代了。全剧从仇虎在铁轨旁遇到一似乎是焦大星的男子，在半疯癫状态杀了他开始，然后“闪回”到焦大星的母亲、瞎眼恶婆婆设计杀仇虎，却意外杀死了孙子结束。期间，基本解读了所有爱恨情仇的原委。这就好比每一集美剧开头，都有的“情节概要”。
话剧《原野》剧照 尹雪峰 摄
其次，该剧有着美剧一样的结构。对于熟悉剧本的观众而言，该剧唯一的悬念就在于，当20多分钟就把故事演完，台上的仇虎又来到铁轨前，故事会怎么发展？结果，第一个故事里被杀的焦大星“复活”变身为新一个仇虎，继续把故事上演第二遍。第三遍结束时，第三个仇虎面对一个个戴着面具、前赴后继的“仇人”，发现怎么也杀不完……导演何念认为该剧的主题是“仇恨会让人陷入怪圈”。回归原点，重新开始，倒是对应了上海大戏院“原地重生”的命运，不过，这一结构在欧美影视剧里俯拾即是。例如，1998年的德国电影《劳拉快跑》。
话剧《原野》剧照 尹雪峰 摄
此外，该剧的音乐风格也偏向欧美流行音乐，仇虎带着金子逃亡时的配乐，节奏相当重、突出紧迫感，感觉他俩是在“越狱”。在表现他俩旧情缠绵之际，则以现代舞的方式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对于大部分近20年来绝少体会规整四幕大戏的青年观众而言，这出戏是“蛮好看的”。对于相对小众的业内人士而言，这出戏是“不满足的”。
正如焦大星面对金子的两难提问，青年导演改编传世经典也处于两难：是应该先顾及不熟悉剧本的青年观众求“好看”，还是认清作品的根本价值求艺术上的“特质”？何念的选择是：先普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