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书法
在这个定义之中,我们不必对写的艺术程度有所限定,然后用艺术程度的高低决定某些字迹是否是书法。虽然我们无疑会有这样的愿望,但最后一定是徒劳的。为什么?假如我们想规定什么样的字迹不能入于书法之流,那么,我们先想想那些我们自认为入流的书法。在书法的作品之中,古人是把它们按神、妙、能区别的。能品与神品相去甚远,其间差距未必小于不入品流的作品与能品的差距,那么,以不入品流者方之能品,犹如神、妙、能各品之间的区别,或者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问题。所以,再简单低劣的写,都堪称书法的开始。在写汉字这一规定性中,书法获得了从零到无穷大的定义域,不同的写者都能对应各自的结果,即书法的造诣。
当然,我们说写汉字就是书法,并无意将所有的汉字都视为成功的书法作品,而是说,写字是书法的开始,再初级的写字,也具有书法的因素。如果我们认为一些雅俗参半的所谓民间字迹对于今天的书法家是可贵的借鉴,那么一半的一半呢?当然还是借鉴。庄子说:尺捶取半,万世不竭。书法家和史家不能让历史上的一个汉字、一笔书写从眼皮底下溜走。
在这个定义之中,我们同样不必为书写者是否自觉而有所担心,如果人的一切活动始终受到意识的支配,那么严格讲就无所谓自觉的书法与朴素的书法之分。惠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无从证明朴素书写者不具备书法的思想,最多能够证明他们不具备我们的思想。
一代有一代的书风,一代有一代的时尚。我们现在流行搞展览,出集子,但“二王”所处的东晋,书家流行尺牍往来较量高低。他们有时比现代人还任性,王羲之在门生的几上写字,在路边老太太的扇子上写字,王献之在学生的衣襟上写字,师宜官在酒店的墙上写字。当然他们最在意的还是尺牍。这些当初的书写,都是书法活动,这些字迹,都是书法。我们不必计较一件古代字迹本来是什么,我们说它是书法,重要的是在我们看来确实是。
本文来源于《书法没有秘密》,作者寇克让,将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在2018年3月出版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