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好,去叫妈妈,妈妈已经死了。” 2015年,一篇“最悲伤的小学作文”的出现让凉山一度成为了舆论焦点。
在很多人的眼里,这片土地带着贫苦、悲情、闭塞的标签,似乎与文化、艺术无缘,殊不知,恰是因着这份闭塞,使得凉山深处的神秘世界,得以自然地延续。不信,你看那古老华丽的彝族漆器,好比山中摇曳着鲜花的小溪,正缓慢而灵动地流淌,浅吟低唱着流传了千年的彝器古韵。
在凉山,即便是再贫困的人家里,也有一两件漆器的餐具,可能是全家唯一算得上家具的东西。彝族自称“诺苏”,“诺”是黑色,“苏”意指民族,诺苏人喜好饮酒,有朋自远方来,诺苏人必烹羊宰牛,备上酒菜,再用华丽的餐具、酒具呈给客人,以示尊重。
漆器的出现,最初或只因携带的便利。对于曾经历了漫长游牧生活的彝族先民,凡属易碎、不宜搬迁、携带不便的陶器之类器皿显然不适用于他们,而漆器不然。
在彝族歌谣《万事万物的开端》中,相传漆器是由狄一伙甫所创,距今约一千七百年,
具体始于什么年代,今人已无法得知。
彝族漆器的材质主要有木、竹、皮、角等,以木质、皮质居多。匠人对完整有着严苛的规定,漆器的原胚是从整块木材中手工旋挖出来的。大山深处辽阔的森林是木胎、竹胎的来源,猎获的动物皮角是皮胎、角胎的来源。
树龄七八年以上的高山紫荆花木、杜鹃花木,主要用来做木勺、碗等小件。汤盆、桌椅等大件,则需三四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桦槁木,一整棵大树的木料,最理想的状态也只够旋挖四个汤盆。
从木料的选择到纹样的绘制,传统的漆器制作流程共有40道工序,繁琐而奢侈。木质漆器的原胚要先埋在土里至少100天“去性”,这样才不易变形。
原胚制好后便是上漆。漆树是山上野生的,古法的漆液需要上山采割。乳白色的新鲜汁液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便成了黑色的底漆。彝族所有漆器都以黑色打底,底色要上三层,每上一层都要等上一层颜色彻底风干。原色的漆调入朱砂、石黄后调成红、黄。以黑漆为底色,加绘红色和黄色的花纹图案,便形成了具有彝族特色的“红、黄、黑”三色文化。
每年7~9月,是漆器匠人最忙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三个月,温度和湿度最适合漆液融化、上色。只不过,三个月里排除掉阴雨天气,有效制作时间最多也不超70日。
依照这种最传统的方式,从采伐原木到验收、清洁,整个漆器的制作过程耗时少则13个月,多则3年,因为纯粹的土漆完全干透要三年,时间少一天效果都不会好。虽耗时耗力,但经此方式制作出来的漆器至少可以保存300年。
珍贵的工艺背后,是更为迷人的诺苏文化。漆器黑、红、黄三色的错综调配,代表着诺苏人崇拜的事物。彝族人崇尚黑,黑色是土地的深沉,社会阶层以“黑彝”为贵 ,“白彝”为卑;火带来光明和温暖,每年的火把节是凉山州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火把的红色,也理所当然成为漆器的颜色之一;在人类自然崇拜的历史上,凡人唯有仰望才能看到的太阳,一直是重要的信仰,诺苏人也不例外,三原色中的黄色,便象征太阳的光辉。
三色间隔使用,以抽象化、艺术化、规则化的手法,在胎体上再现大自然及人类的生产生活场景。在琳琅满目的彝族漆器当中,仅仅作为摆设用品的极少,几乎都直接实用于人们的生产生活,在不同的生活领域和生存空间发挥着各自的功能,活脱脱一部活着的彝族生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