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倦了,我年纪也大了。我也许再不能会见你们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次集会。
因此我竭我的至诚恳求你们不要错走路,不要惶惑,不要忘记你们的天职,千万不要理会那恶俗的力量的引诱,诞妄的巨体的叫唤,拥积的时尚与无意识,无目的的营利的诱惑。
保持那凡事必求完美的理想。你们一切的工作,一切的行动都应得折中于那唯一的标准。
如此你们虽则眷爱地上实体的事物,你们的精神还是无伤的,你们的使命是在拿天堂来给人间,拿灵魂来给一切的事物(泰戈尔:《清华讲演》之徐志摩附述)。
泰戈尔的演讲是即兴的,但他的内心就好像有始终畅流不息的泉水,只要有一个出口,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所以他的演讲就像是在把一棵小树苗在听众面前慢慢催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那样神秘,而听众也就在他变魔术一样的语言的急流中沉醉于这棵大树的绿荫的阴凉,忘记了自己周围喧闹的世界。实际上,他的很多作品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他不是像一些作家那样在开始创作之前都有很详细的规划,至少要打好腹稿,而是至多抓住一点点灵魂的火花,或心灵里一朵云彩飘过时投下的阴影,他就可以用诗神给他的“灵感”,变幻术般变出一首小诗或一段故事或一出戏剧。 担任他的翻译的徐志摩有一次奇怪地问他:“你这样永远受创作的冲动的驱使究竟是苦还是乐?”听徐志摩这样问,老诗人笑着反问道:“你去问那夜莺,他呕尽他的心血还要唱,他究竟是苦还是乐?你再去问问那深山的瀑布,他终年把他洁白的身体向深谷里摔个粉碎,他究竟是苦还是乐?”(同前)
与以前的演讲相比,泰戈尔在这次演讲中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中国的物质主义进行直接的批评,而是非常婉转地予以讽刺,而且语气里多了一点惆怅、一点无奈、一点欲言又止的伤心。他似乎不再直接指责他在中国所看到的他认为丑恶的东西,虽然他那如炬的目光早就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态度与语气的改变,与他听在耳里的一些不和谐的反对的声音有关:这对抱着满腔热情而来的诗人来说,未免让他感到伤心了(同前)。
诚如泰戈尔的诗篇所言:“沙贾汗,你知道,生命和青春,财富和荣耀,都会随光阴流逝⋯⋯只有这一颗爱的泪珠——泰姬陵,在岁月长河的流淌里,光彩夺目,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