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他和张志宏神父同是美国西岸爱尔兰裔,身材相若,同戴圆框眼镜,笑容同样是慢慢绽开,像孩子般露出牙齿;他们还同有崇高的理想,对语言的运用自如令人心折;我把对张神父逐渐失明的疼惜转化为对他母亲酗酒、家庭破碎的怜悯,我把对张神父的敬爱完全嫁接到他身上。可是我若真的和他结了婚,必定郁郁不乐,因为我们对政治、对人生、对男女关系的观念差距实在太大了。然而我为失恋精神几乎完全崩溃,白天明明走平路,看去却是上坡,夜里听到阿嬷在隔壁大声讲话,她当然远在马尼拉;至少半年后才恢复。我本来不是决定独身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不到一年,就在太平洋彼岸遇到第三位爱尔兰裔美国人,也口齿伶俐,有高度近视而戴圆框眼镜的,成了我的丈夫。
我们现在住的加州湾区最近有个新的中文电视台,转播许多广东话节目,我最爱看郑丹瑞访谈香港影视艺人,那种亲昵带揶揄、掺杂英语的香港话,总令我想起我叔伯辈交谈的方式,格外亲切。我猛然醒悟到我自幼稚园以后,就从来没有机会结识和我同龄的广东男朋友。我若报考了有许多香港侨生的台湾大学外文系,人生肯定又不一样。上了师范大学国文系,注定了我余生做局外旁观者。
录入编辑:洪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