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当代文学的世界之声
“一位伟大的作家是一个能够延长人类感受力之视角的人。” ———约瑟夫·布罗茨基(引自《小于一》)
2017 年 9 月 3 日,“卡罗拉双擎享.文化沙龙”的第九站,在深圳书城南山城,与梁文道、盛可以、陈楸帆三位嘉宾一起倾听中国当代文学的世界之声。
在资讯流通日益频繁的当前社会环境中,中国作家的华文创作,较诸过往是否更容易被世界各地读者看见并理解?国际奖项的肯定或国外出版的推行,是否有助于作品的广泛传递?异文化海外读者对于作品的解读,与华人读者视角有何种差异?让我们跟随三位嘉宾,一同探讨向世界发声的当代文学。
国际奖项的肯定和国外出版社的推行,
对于作者的创作是否有帮助?
盛可以:对于我个人来说,作品更能够传播出去,可以面对世界各地的读者,是我非常开心的一件事。因为它好像窗口,一个让世界了解中国和中国文学的窗口。
2009 年,我稀里糊涂的被企鹅出版社找到,他们用一句话打动了我,“北有贾平凹,南有盛可以。”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与贾平凹老师有所关联,可能是因为贾老师写了《废都》,而我写了《北妹》。
当时有很多国外的翻译都在与企鹅出版社沟通想要翻译《北妹》这部作品。这部作品讲述了 90 年代的珠江三角洲,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淘金、寻梦,而这群年轻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是国外读者最为好奇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群人,会有这样的生活方式。这个疑问,国内的一些高收入人群同样感到困惑,现在是否仍有这样的一群人?这部小说其实就是 90 年代深圳的一个缩影。
在经历了一系列筹备工作之后,2012 年这部作品正式出版。还记得当时第一次与国外读者进行文学交流,被他们的提问考住,他们对中国人民的生活现状很感兴趣,所以提出的问题感觉像是在提问人类学家与社会学家。
陈楸帆:跟盛老师的出版经历相比,我可能更为主动一些。我从 08 年开始进行英文写作,这与平时写商务信函不一样,写了几章短篇之后,觉得英文不好,所以请翻译公司翻译了《丽江的鱼儿们》这一短篇。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三体》的译者刘宇昆老师,我在读过他的《爱的算法》之后,萌生了将其作品在国内出版的想法,因此从一封邮件开始,我与刘老师开始了合作。
之后将翻译公司翻译的那部小说发给他看,向他请教,刘老师看过之后说“与其帮你改,不如我重新帮你翻译。”从那时起,英文版的中国科幻小说开始有了市场。
很多国外的出版机构是完全不懂中文的,所在很难判断中文作品是否符合刊印的标准。就算翻译完成,对方仍有可能觉得文字水平达不到上刊的标准,那么翻译就白费了。所以刘宇昆老师在不知道作品能否发表、他是否能拿到稿酬的情况下,还是特别慷慨的给了我这次机会。幸运的是,2011 年,这部作品获得了世界科幻奇幻翻译奖,而这个奖项颁给了我跟刘老师两个人。
在这之前,中国的纯文学作品在海外市场并没有引起很大关注。在欧美的阅读圈子,他们很少看翻译的作品,因为原创的作品已经很多。而现在,逐渐有更多的人关注到中国的科幻作品,关注中国人想象中的未来是设么样的,因为这些能给他们带来一种崭新的、不同于西方科幻小说的想象。
梁文道:很多时候我们接触另一个我们所不熟悉区域的文学作品时,与其说将它当成一个纯文学的文本来读,不如说把它当成进入另一区域的渠道。就好像在旅行时,你可能会看一些当地的文学作品,因为你想通过阅读来了解你所在的地方。
过去内地出版很多港台严肃文学作品,也是通过小说了解港台的情况。而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变化十分迅速,对外国读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好奇的事情,他们这种猎奇的心态要从中国文学中得到满足,而这些翻译的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不同语境中读者、国家的需要。但实际上,在欧美尤其是北美地区,非本国文学的阅读比例非常低,约占 10% 左右,看翻译文学的读者很少。
科幻、奇幻等类型的小说,与主流文学或严肃文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突破了国家、民族的边界,打造了一个世界共和国。这也是近几年中国的科幻小说在国际上逐渐受到重视的理由。
另外,过去一年,一个名为“武侠世界”的网站在国外大火,它将大量中国武侠小说翻译成外文,吸引了众多外国人阅读。这些武侠网络小说作家不见得是传统意义上多么有名、写得多好的作家,甚至不管版权的问题,但是这个网站爆红,吸引了国际化的粉丝群。我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好像是一个光谱的两个极端。
作品在被翻译的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难,
译者为作品做了哪些前期准备?
盛可以:一开始不是很能理解翻译的难度,经常觉得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没有翻译的很好,不太满意。后来才了解翻译的难度特别大,尤其小说中的比喻、隐喻,让翻译的难度更高,就像诗歌,很难翻译出它的精彩、浪漫之处。贾平凹老师的语言非常有高度,但是翻译成外文版传播到国外,会明显感觉到汉语之美的余韵流失掉很多。靠文字语言支撑的作家很多,所以一旦经过翻译,定会造成内意的流失。译者们翻译的三个原则是:信、达、雅,钱钟书先生说到一个词叫“化境”,这包含了对神韵的抓取和描述,比“信、达、雅”追求的翻译境界更为高深。
《北妹》的译者是一位女性,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她的语言把握能力很好。为了应对《北妹》中的方言内容,她用美国南部方言来对应《北妹》的方言,语言气质与这部作品特别相符。我的译者一直对我的另一部作品《死亡赋格》里面的一个词耿耿于怀,尽管书已经出版,她仍觉得那处翻译对她来说是个结。文中描写的那个城邦,叫天鹅谷,天鹅谷有自己的谷歌,她没有为其找到一个完美的翻译。她每次见我都会提起这件事。我想她也是完美主义者。总之,经过一系列合作之后,才了解到翻译之难,因为要经历很多细致的前期准备工作。
陈楸帆:与纯文学翻译相比,科幻文学的翻译是另外一种难度,因为它更多是以创意、情节出奇制胜。所以对于翻译来说,他更像是一个编辑、研究员,是重新帮助作者梳理思路的角色。
我的长篇作品《荒潮》明年会在德、英、美出版,故事是以我的家乡为背景,描述了一个未来的广州。文中涉及到非常多语言种类,包含潮汕话、粤语、普通话等等,这对于英文读者来说,他们很难区分这几种语言的区别。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刘宇昆老师不想简单的把所有内容都照译过去,所以他与我讨论了一种折中的翻译方式,即传达本土化元素,同时照顾到英文读者的阅读习惯。翻译的难度真的是我们很难想象的,可以称得上是最难的一项技艺了。
目前的出版领域,
是否有专属的译者或出版团队呢?
梁文道:译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作者在读者面前的形象,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比如莫言作品的译者葛浩文,为莫言的文字在国外传播起到了很大推动作用,假如你读过他翻译的作品,你就会发现,他对原文的处理几乎是大力修剪的,甚至细节都重新安排过。
翻译之前,其实我们最先想到的问题是:为什么出版社或译者决定出版一个外国作家的作品?我认为可能是因为这本书对于今天的读者具有某种意义,或者这本书回答了他们的好奇。作品被翻译的很多的作者,他的作品里会有某种特性,恰好在很多不同语境里都能够回应不同语境读者的需求。
我们常常考虑这个作品应该怎样回应我们的需要,因此刚刚盛老师提出的“化境”这一含义大家并不陌生。而我作为一个读者,翻译文学中“不化”的部分却是我最感兴趣的,因为这种表达,可以感受到陌生语言在陌生国家的异质性。我们看翻译过来的日本文学,会有很多特别的日本式表达方法,这些就是“不化”。但也正是这样,我读到了不是中国感觉的内容,了解到另一种文化和思维。我有一个读书的怪癖,喜欢用英文去读中国的哲学和文学,在翻译过的外国文字里去读你熟悉的东西,会发现一个陌生的自己,而这个陌生的自己会让你更加了解自己。
书店联盟和一汽丰田卡罗拉双擎携手集结当代各领域的前行者,一路将思想的力量传递至全国,共赴十四个城市书店。
继深圳之后,我们将在 9 月 24 日前往大连简汇书店,邀请阮义忠、刘铮、林青松与当地读者们相约,共同探讨如何阅读当代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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