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月薇
9·11事件中遇难的华裔邓月薇。邓月薇在飞机被劫持时,向地面控制中心拨通紧急电话,汇报航班可能被劫持的求救讯息,冷静描述,帮助航空公司得知劫机者的身份。
这是职业勇气,比道德还要高,在职业中,人有了勇气,她可能在地面上没那么勇敢,平常也没那么勇敢。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勇敢,女人是母性的,母性是保护,到那一刻,母性唤醒了。
毕加索从不坐飞机
毕加索从不坐飞机,他不愿飞越大西洋到美国。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很重要,知道天下只有一个毕加索。中国古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毕加索知道自己是“千金之子”。
毕加索
马蒂斯坐飞机,去过纽约,在第五大道暴走,说摩天大楼让他很震撼。达利喜欢坐飞机。这几位都是现代美术史顶重要的人。
我会闪过一念:这次会出事吗?!
但只是一念,并不会深想下去。你看,每次起飞,每次降落,全体乘客一声不响。有一次我在洛杉矶起飞,瓢泼大雨,飞机升空时疯了似地发抖,无比坚定地发抖。
雨帘简直是瀑布,巨大的机翼像把横过来的刀一样划破雨帘,雨水均匀地向机翼上方呈大弧线飞溅。身边是一位肥胖的黑人女子,闭着眼,不停划十字。
起飞、降落,那时的心理值得写。很难写。起飞时我通常看书,轻轻地、轻轻地恐惧半秒钟,好像事不关己,一面读着书里的字句,而且像平时读书那样,闪过毫不相干的念头。
我一年至少4次越洋飞行,暑假寒假都要回纽约探亲,每次单程都是十几个小时。还加上好多次国内飞行。飞行的恐惧还是会有,只是一次比一次轻微、轻率,像小刀片划过——人的恐惧或快乐都是轻率的,都不曾细细咀嚼……没有人交流这种恐惧。
中国人天然避讳,西方人喜欢谈恐惧,西方文化一大内容就是恐惧,世界末日、最后审判,这跟宗教传统有关系。
中国人不谈。文学家应该写写看:人类乘坐这种最奢华、最现代、最危险的交通工具时——几百人挤在一个圆筒里——心里什么念头?
轰隆一声,着陆了。大地真好啊!暗自庆幸,愚蠢的庆幸:又拣了一条命,其实没人在抢我这条命。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
20年前刚到美国,最惊讶就是飞机场。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现代机场。以后在美国各地飞行,很多好机场,芝加哥机场、道拉斯机场,都比纽约机场造得晚,所以更现代。
今天中国也出现浦东机场、首都机场、广州机场这样新造的机场,其实比纽约机场现代多了,咱们现在有资格笑话:瞧,国外机场不过如此。
但是重要的不是机场,是乘客。
在美国,飞机叫作“空中巴士”,乘客行李很少,穿着体面,脸上是一种长期习惯飞机生活的“无表情”。中国呢?你看中国人挤公共汽车那份混乱,现在还这样,争先恐后,全是表情。
早年的火车车厢
近六七年,飞行开始大规模进入中国公众生活,每到机场我就看人,你瞧,不少女人,尤其是年轻女子,穿得像去开PARTY。
穿西装的地方老板或官员,显然兴奋,郑重其事,上下飞机,不停打手机:“我在候机室呢!马上登机了!挂了!”明明通话内容跟飞行无关,可是要来点明他在飞机场。
火车高级软卧车厢也能看这种自觉的优越感,装得无所谓,但是对自己很满意。这种表情很有意思。
余进先生画的罗汉图就像他本人,如同九华山画僧妙虚法师画的罗汉人物也极像画僧自己一样。他笔下的罗汉图,有形,有神,有血有肉,既有魏晋之风,又存仙风道骨,赏心悦目,恍如世外,又妙趣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