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森近照
4月20日晚,《一句顶一万句》在国家大剧院上演,那些前来寻觅“真正的先锋戏剧”的观众悻悻离去,搞不懂为什么牟森会做出如此主流的一部作品来。
1989年《犀牛》为中国实验戏剧迈出了第一步;1993年《彼岸》被称为中国当代戏剧转型的代表作品;1994年《零档案》在世界巡演近百场……于是有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代先锋传奇”,期待他把“真正的先锋作品”带回戏剧舞台,却不知他会说:“我的创作从不以先锋、实验为出发点。我在文学和审美上不喜欢边缘的东西。”
1990年纪录片《流浪北京》,1993年纪录片《彼岸》,1996年油画《干杯西藏》……那些激情燃烧岁月里留下的档案中,满是他青春激越的身影、诗意澎湃的文字。于是至今仍有人把他当成“堂·吉诃德式的人物”,当作“最后的梦想者”,却不知他会说:“情怀不是一个好词。《流浪北京》就是一部伪纪录片。” 他日三省己身,为的就是要退去“文人气”。
关于牟森,有太多的标签有待撕毁,太多的传言有待击破。这是我与牟森相处三个月后,最深的一个感触。
牟森在《一句顶一万句》剧组朱朝晖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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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万里路,寻找命运的礼物
提起牟森,很多戏剧观众都有一问:这二十年来牟森到底去干嘛了?
“干的事儿太多了,半辈子没有上过班,就是随着各种机缘去做事。”离开戏剧舞台以后,牟森是以还债来拉开自由职业生涯帷幕的。1998年的酷暑盛夏,牟森在广州开着一辆白色吉普,倒车时没留意到后面有一个女人,把她给轧伤了,陆续赔偿了近20万,这在当年来说真可谓是一笔巨款。接下来,牟森去拍宣传片、纪录片、电视综艺与新闻等,赚钱还债,但仍是出手不凡。“我可以说是《东方时空》最早的编导之一,我拍的《生活空间》还得过奖;做《梦想剧场》的总导演期间,我在央视专家公寓住了好几个月,最后为节目组留下了一套严格的程序。”
牟森转行转得得心应手,完全说不上是因债务缠身才无奈“下海”的。“人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具体的选择,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1998年底,牟森去为上海通用拍企业宣传片时赶上飞机延误,便在机场书店买了两大本商务书,里面讲得都是哈佛MBA经典案例,“非常喜欢,我一下子就看入迷了。这一定是命运的礼物。”收获了这个礼物后,牟森随着互联网热潮当过某网站的CEO,后来还为纪录片《海鲜》和电影《死亡的诗意》做了制片主任。“做制片我是按照好莱坞的流程来做的,所以我是不排斥这些工作的,我自认为是一个思路很清晰的制片。”
到了2005年,牟森去山西大同游玩,在应县木塔附近再次出了车祸,连车带人翻进了山沟里。大概两年以后,当牟森听说应县要拍摄一部关于应县木塔的电视剧,便极有兴趣,“这是我大难不死的地方。”“关于这座塔,历史上只留下一句话:‘辽清宁二年田和尚奉敕募建’,这牵扯到五代和辽宋之间的历史。”牟森主动接下了剧本创作的任务,重返应县做调查,但等他做完故事以后,这部电视剧却因故流产。即便如此,牟森也一点也不后悔来做这件事,“通过这个机缘,历史给我开了一扇后门,让我进入了五代十国,进入了中国的历史,这是特别难忘的,我亦称之为礼物。”
“后来我又有一个缘分去拍哈尔滨犹太人的纪录片,我不仅把哈尔滨拍了一个遍,还去了德国、美国、奥地利,采访了100多名哈尔滨犹太人。这回历史又为我打开了另一扇后门,让我进入了满洲的历史。”在牟森看来,行万里路与读万卷书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这些年,他游历,阅读,随缘收取命运赐予的礼物,欣然自足。
前些时日,牟森为《一句顶一万句》接受了不少戏剧媒体的采访,其中有一篇专访,编辑根据采写内容提炼了一条标题:“牟森:我对戏剧圈没有留恋。”记者怕此说法不妥,去征求牟森的意见,牟森欣然应允,过后还把报纸版面发到了朋友圈,配的文字是:“今日标题,俺喜欢。”好一句“俺喜欢”,或许对于如今的牟森来说,大地是为布景,历史是为剧本,而“先锋戏剧”于他,不过是方寸舞台,前尘往事耳。
1993年的牟森肖全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