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爱情线能否担起整部《白鹿原》？
在近年的中国原创歌剧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为了表现对死者的思念，为了让观众看到一个“有希望的结局”，让已经“牺牲”的主人公以幻影或灵魂的形式再次出现，歌剧《白鹿原》不幸又落入这一俗套。
“天上的星儿亮晶晶，那是仙女点亮的灯……”这段歌剧《白鹿原》中田小娥的主题音乐在最后一幕唱完的时候，给观众留下了动人而又遥远的惋惜与惆怅，也留下了人们对命运的感叹。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是中国文学史上独有的震撼人心的力作，当它转换成歌剧形式，又是怎样承担起原著的内涵？不久前在西安首演的歌剧，以田小娥和黑娃的爱情悲剧承担起了这一重任。尽管有人对这一段年轻人的爱情能否担得起《白鹿原》原著内涵的大任提出质疑，但从演出效果看，歌剧达到了借白鹿原人物命运的变迁展现历史变迁的目的，同时，由作曲家程大兆编剧、作曲的这部作品将西北黄土高原的风土人情融入西方歌剧表现方式之中，展现出西北题材歌剧的独有气质。
要将一部人物众多、场面宏大的小说改编成歌剧确实很难，何况《白鹿原》是中国文坛的奇葩，书中描写的故事时间跨度大，人物众多，而在歌剧舞台上又没有全部呈现的空间，选取小娥与黑娃的爱情悲剧，通过他们的命运展现中国西北农村社会的变迁，可谓程大兆经过深思熟虑选取的角度。讲述年轻人的爱情悲剧对于歌剧艺术来说相对有较大的表现空间，这对年轻人所处的环境也足以表现白鹿原两大家族的风雨历程。应该说，在已经有了话剧、电影和电视剧等艺术形式后，能够选取符合歌剧艺术规律的角度展现小说原著，这是成功的。
歌剧是戏剧的艺术。歌剧《白鹿原》从黑娃和小娥被追赶逃跑讲起，随着中国社会历史的风云变幻，爱情受到了考验，这中间就有鹿三从一个老实厚道的长工到最后杀死小娥发疯；也有从白孝文与黑娃先是从小玩大的兄弟到诱奸小娥再到杀死黑娃的内心变化，小娥与黑娃两个年轻人的生活中多了很多社会环境的因素，折射出社会变迁的波澜壮阔，也折射出在社会变迁中白鹿原各色人物的内心世界。悲剧不仅是两个年轻人的，还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在观看歌剧《白鹿原》时有这样的感觉：前两幕已经将小娥和黑娃的故事说完了，小娥被鹿三杀死，鹿三被逼疯。第三幕只剩下了黑娃之死。然而，作者在第三幕将他对《白鹿原》中小娥之死的理解提升为写意的表现，于是，也就出现了白鹿原为小娥造塔，小娥幽灵显现诉说冤情等情节。在近年的中国原创歌剧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为了表现对死者的思念，为了让观众看到一个“有希望的结局”，让已经“牺牲”的主人公以幻影或灵魂的形式再次出现，《山村女教师》中有之，《冰山上的来客》中有之，《雪原》中有之，《运之河》中也有之，死者的灵魂再现成为近年中国原创歌剧的一个俗套，而歌剧《白鹿原》不幸又落入这一俗套，尽管这确乎是小说中既有的情节。小娥的幽灵出现后竟然用大段的咏叹将自己的身世再讲一遍，如同白娘子的“祭塔”，最后，“雷峰塔倒塌”，小娥与黑娃“化”成蝴蝶飞向远方！因此，很多观众在看完第二幕中场休息时大声叫好，而演到第三幕顿感失望，这完全源于中国歌剧作者“一定要让观众看到光明的结局”的想法，其实歌剧可以留白给观众更大的想象空间，“一定要有光明结尾”的原则实属歌剧创作中的误区。
歌剧是音乐的艺术，怎样让音乐在戏剧中发挥强大的动力？歌剧《白鹿原》让观众感受到了音乐与戏剧结合的力量。在音乐中，创作者运用了秦腔的三个基础音发展成了小娥的主题曲《天上的星儿亮晶晶》，也成为小娥的音乐动机，柔美抒情，显示着小娥对爱情抱有纯朴的心境。在小娥的音乐中，还融进了多个陕北地方民间音乐素材，让民间音乐的朴素音调在小娥歌声中穿行，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而该剧在音乐上塑造最成功的还是鹿三，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作者在音乐中把他内心的矛盾写到极致，加上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孙砾淋漓尽致的表演，使得这个人物在舞台上光鲜到抢了男女主角的戏，也让观众在“鹿三发疯”的情节中看到了近年中国歌剧原创作品中最为成功的戏剧化音乐处理，真正做到了音乐、剧情和表演融为一体，达到撞击观众心灵的目的。
应该说，歌剧《白鹿原》的首演总体是成功的，却有一些遗憾。一条爱情主线能否承担起整部小说的内涵，这需要对歌剧再做改进和打磨，需要时间检验，好在主创团队正在虚心听取各方意见，认真梳理音乐、戏剧上的得失。文/本报记者伦兵摄影/妮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