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版《西游记》导演杨洁去世：忆故人，路在何方

【中华网文化频道综合】杨洁是中国电视第一代导演、第一代女电视艺术家，也是中国第一位女制片人。她用6年时间拍摄完成25集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并因此成为内地家喻户晓的影视导演。

该剧对《西游记》原作进行了简洁明快的改编，这部老少皆宜的作品1986年春节一经播出便轰动全国，获得了极高评价，造就了89.4%的收视率神话。这部《西游记》至今仍是寒暑假被重播最多的电视剧，重播次数超过3000次，成为一部公认的经典。86版《西游记》自播出至今已有30年，重播3000余次，早已成为不可磨灭的艺术经典。

近年来，无论是六小龄童能否登上春晚舞台，再到许镜清的西游音乐会成功举办，还有李健和岳云鹏对唱《女儿情》，都轻易撩拨起了人们心中的怀旧思潮。

“掌声是演员的，我是孤独的”

杨洁1929年生在革命家庭，父亲是革命烈士杨伯恺。杨洁原名杨豫华，因为母亲是河南信阳人。从小，父亲便不让杨洁上学，只许在家由他来教育。当杨洁刚满三岁时，父亲就为她买了小学的语文课本开始识字，而她对读书的兴趣也由通读《格林童话》、《希腊神话》等书籍开始萌芽。

1981年底，中央电视台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拟将四大名著拍摄成电视剧。在文艺部的一次小组会上，杨洁被时任副台长洪民生点将：“杨洁,要是让你把《西游记》拍成电视剧,你敢不敢接?”杨洁回答：“有钱就敢,为什么不敢!”1982年7月16日，《西游记》在扬州开机。实际上，杨洁很快发现，剧组几乎面临着样样短缺的窘境。经费紧张，主要角色当中，孙悟空和猪八戒每集酬劳为80元，沙僧60元，其余人员更低。这样的价格，已经“吓跑”了一批当时的“明星”。

在《杨洁自述：我的九九八十一难》中，曾记载这样一件往事。1987年，《西游记》在国内外均引发极大反响，新加坡的朋友邀请演员赴新演出，杨洁极为重视，就让唐僧师徒四人和其他演员组成“出国演出组”排练新节目。就在排练期间，三位徒弟却同时请了假。杨洁起初并无怀疑，但随后经友人告知，她才知三人竟是请假去外地“走穴”演出。这让杨洁大失所望。三位徒弟也因此私下向杨洁的领导告状，并告诉其他演员谁要敢去杨洁家里，就不带谁去新加坡，最终不仅导致杨洁被踢出了“演出组”，也被剧组孤立。

杨洁在书中还回忆，1994年，《西游记》里三个徒弟的扮演者先后几次到她家里为当年的事情道歉，并希望拍《西游记续集》，这场近10年的闹剧才得以落幕。但这场被孤立的戏码，却让杨洁看清鲜花、掌声背后，是名誉的诱惑和人心的浮躁。这部作品无疑是她人生得意之作，却也成为她想起便会作痛的一枚“朱砂痣”。

每逢看到自己艰苦打磨了六年的作品，杨洁却选择毅然决然地换台。甚至曾有至少十年，杨洁都没有看过《西游记》。“节目在外面热播，演员在外面鲜花掌声，我一个人是孤独的。”

“就像《西游记》的那匹白马，等到它被人们利用完了以后,就被冷酷地抛弃。它的心情又有谁去关心，谁能理解呢？其实，人和马一样，到了没用的时候，谁还会关心你的生死？”杨洁曾在自传《敢问路在何方》中大方谈及这段过往。她曾伤感地表示，“实际上那匹马，就是写我自己。”

伯乐，严师，母亲……他们怎么看杨洁？

一个没有经验的女导演，率领着上百人的剧组，只有一台摄影机，走遍了大半中国千万里路，历经无数生死考验，不止九九八十一难，拍摄出了新中国第一部魔幻神话长篇连续剧。

缺乏资金，每人每天的伙食费只有几毛钱；没有经验，剧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拍摄同类题材；没有技术，单机拍摄了几万个画面；不懂特效，所有的数字动画场景都是首次在电视中尝试“土洋结合”，所有的妖魔神怪造型都是乳胶手工打造，云雾是扒飞机冒死拍摄的，烧干冰的烟雾险些让演员窒息丧命，变幻莫测的光线是一次次实景等待，灵霄宝殿和东海龙宫是用廉价的三合板搭建……

而《西游记》选角更可谓殚精竭虑：核心人物孙悟空的演员六小龄童曾让杨洁在拍摄过程中多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原本应该是最坚决的取经人唐僧却伤透了她的心，令她两次被迫换演员；拍完好几段故事都没固定下演白龙马的马……

如果，有人能够把杨洁拍摄《西游记》的历程拍成一部电影，那将是一部无比壮丽、感人肺腑的史诗。而这其中，杨洁就是那根狂风暴雨中巍然不动的定海神针。

作曲许镜清透露，当时他的音乐被不少人认为是庸俗的音乐，是杨洁的坚持和力保，才让这些优秀作品真正留存至今，成为经典。可以说，没有杨洁，也就没有了《云宫迅音》，没有了《女儿情》。“最开始很多人反对在《西游记》中用我的音乐。当时央视为了我的音乐去留问题专门开了一个会，是中央台里比较高级别的一个会。会上有领导说，西游记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音乐应该用中国民族的东西，不要用电声、通俗歌曲，希望把这些曲子换掉。”

《西游记》主题歌《敢问路在何方》并不是蒋大为首唱，离开播时还有一周的时间，他正在为7集电视剧《林海雪原》录歌，借的正是《西游记》的录音时间，当时《西游记》也正在找录歌的人，音乐编辑为找谁犯愁，看到蒋大为就索性让他试一试，这一试得到了许镜清的中肯，当天晚上就把试唱的版本混缩后送给杨洁，“杨洁导演当时听了以后眼泪就掉下来了，因为她拍这个电视剧经历了太多酸甜苦辣，心路历程都全部呈现在歌里，《敢问路在何方》、《取经归来》也是杨洁导演最偏爱的两首歌，我听别人说，杨洁导演曾说过，续集什么音乐和歌都可以换，唯独蒋大为的那两首不能换。”

我们为何如此怀念杨洁的《西游记》？

杨洁导演的离世再度将这部被称作“奇迹”的电视剧作品置于聚光灯下。从系列剧照到剧集配乐，从对剧中人物的回顾到探究当年众多演职人员的“今天”，从播出中创下的“神迹”到拍摄过程中的众多艰辛细节？?此间社交网络被86版《西游记》“刷屏”。

事实上，近年来，以吴承恩《西游记》改编的影视作品频频出现于大众视野，然而，人们对86版《西游记》的感情却显得持久且特别。人们认为，86版《西游记》尽管对吴承恩原著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编，但其在保留“真善美”原则下的“手术”应该说非常成功。

一方面，这一版中的人物形象结合了包括戏曲等多种传统文化中的经典形象，进行了多方面的论证尝试，最终，以师徒四人为代表的人物尽管与原著颇有不同，但却做到了“脱形取神”。事实证明，观众对其乐于接受，并形成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加之演员的出色表现，令86版《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等形象成为不可磨灭的经典。

此外，86版《西游记》的音乐制作也一直为人所称道，该剧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不仅当年流传于街头巷尾，即便如今，依旧为大众所熟知，早已是内地流行音乐的经典作品。

冯庆认为，杨洁女士导演的86版《西游记》并未完全照搬原著，而是重构了原著中的修道体验，还融入了当时的时代气息，呈现了原生态的自然风光，足以让人体会到那份质朴真挚的心意。在缺少崇高与真诚的后现代语境中，人民一再选择86版，就是想缅怀那份“敢问路在何方”的浪漫情怀。相信这也是原著中那个最终修成正果的孙悟空所具备的同一份心意。80年代的《西游记》电视剧在这个意义上，最为忠实地延续了原著《西游记》的深邃与美丽。

人们在“刷屏”中也纷纷对去世的杨洁导演表示感谢，其生前语“我们是在搞艺术”也被反复引用，她用实践证明了“真正的艺术源于真诚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