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与林徽因是一生的好友。哪怕烽火连天,他们也还保持通信,相互支持和鼓励,寻求精神上的慰藉。1949年,沈从文因为严重的精神打击几近崩溃,林徽因便把他接到家里,悉心照料。
林徽因无法给沈从文更多的言语安慰,因为此时,她被任命设计国徽,春风得意,而沈从文却落魄失意,两相对比,痛更加痛。林徽因只能默默地给沈从文一些帮助,慰藉他受伤的灵魂。在政治上,他们也都有点自由主义。1955年,林徽因去世,是英年早逝,也是恰逢其时,不然,直性子、爱自由的林徽因,又将如何面对未来更大的动荡?
徐志摩死了,胡适走了,现在林徽因也离他而去,沈从文的那些知心话,又能向谁诉说?他的天真,只能用来被误解,被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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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写给沈从文的信:没有情感的生活简直是死
我的主义是要生活,没有情感的生活简直是死!生活必须体验丰富的情感,把自己变成丰富、宽大能优容能了解,能同情种种“人性”,能懂得自己,不苛责自己,也不苛责旁人。不难自己以所不能,也不难别人所不能,更不怨命运或者上帝,看清了世界本是各种人性混合做成的纠纷,人性又就是那么一回事,脱不掉生理、心理、环境习惯先天特质的凑合!把道德放大了讲,别裁判或裁削自己。任性到损害旁人时如果你不忍,你就根本办不到任性的事。(如果你办得到,那你那时残忍,便是你自己性格里的一点特性也用不着过分的去纠正。)想做的事太多,并且互相冲突时,拣最想做——想做到顾不得旁的牺牲——的事做,未做时心中发生纠纷是免不了的,做后最用不着后悔,因为你既会去做,做那桩事便一定是不可免的,别尽着罪过自己。
我方才说到极端的愉快、灵质的透明的美丽的快乐,不知道你有否同一样感觉。我的确有过,我不忘却我的幸福。在我认为最愉快的事都是一闪亮的在一段较短的时间内迸出神奇的——如同两个人透彻的了解:一句话打到你心里使得你理智和感情全觉到一万万分满足;如同相爱:在一个时候里,你同你自身以外的另一个人互相以彼此存在为极端的幸福;如同恋爱,在那时那刻眼所见,耳所听,心所触无所不是美丽,情感如诗歌自然的流动,如花香那样不知其所以。这些种种便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瑰宝。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那机会,且没有多少人有那种天赋的敏感和柔情来尝味那经验,所以就有那种机会也无用。……在夫妇中间为着相爱纠纷自然痛苦,不过那种痛苦也是夹着极端丰富的幸福在内的。冷漠不关心的夫妇结合才是真正的悲剧。
如果在“横溢情感”和“僵死麻木的无情感”中叫我来拣一个,我毫无问题要拣上面的一个,不管是为我自己还是为别人。人活着的意义基本的是在能体验情感。能体验情感还得有智慧有思想来分别了解那情感——自己的或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