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来看看书里经常写的两类人,一类押送流放犯人的公人;一类是监牢的差拔。都是基层的小吏。押送林冲的董超薛霸,得了陆虞侯的金子,野猪林要杀死林冲,亏得鲁智深赶到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分手时鲁智深还是给了他们几两银子,可见这是成规。后来两个收了李固的银子,押送途中又想结果卢俊义。像野猪林这样的隐蔽之处就是这些公人替人除掉仇家的地方,自然可以赚大把的银子。就算正常押送,配军家属也会凑钱贿赂他们以免亲人途中吃亏,因此这样的差事大有油水可捞。
差拔就更是了,就像戴宗起初找宋江要银子骂的那样:是他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再看看沧州的差拔骂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孟州的差拔骂景阳冈的打虎好汉: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
一句话管你以前多牛钗,到这里啥玩意都不是,钱财拿来,才替你消灾(可见杀威棒那里是杀威,就是杀钱,没钱就真杀威了)。
因此看去,这个社会生态分明是典型的“衙门十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基层政治溃烂不能再烂的程度。
历史告诉我们,吏治这个东西,正本才能清源。上有好着者,下必甚焉,朝廷这些权贵过生日,地方官员一担担派队伍送去生辰纲,上行下效,层层敲剥下来,层层加码下来,到底层老百姓再无可加,无可遁逃了。
在宋江杀阎婆惜的案中,知县一开始就准备拿无辜的唐牛儿顶缸,曲法文深,这才基层吏治溃烂的最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