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微耶出土卷曲动物纹金饰与东塔勒德墓地、阿拉沟土椁墓出土金狮子
1976—1977年修建南疆铁路时,在乌鲁木齐市南山矿区阿拉沟发现一批竖穴木椁墓。新疆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了苏贝希文化彩陶、有翼狮子青铜祭坛,以及40余件动物纹金饰件。这些金饰片轻薄如纸,形状有狮形、盾形、六角形、菱花形等,纹饰有虎、狮、兽面、花瓣、田字纹等,采用模压工艺制成。其中,虎纹圆金牌、狮形金箔、对虎纹金箔饰带的动物纹,与阿尔泰山北麓巴泽雷克战国时期墓葬出土动物纹风格相似,皆呈后蹄翻转180度形式。此外,阿拉沟木椁墓还发现凤鸟纹丝绸残片和战国时期山字纹铜镜残片,说明此墓年代当在战国晚期(公元前5—前3世纪)。这正是古波斯帝国统治两河流域时期,因此,阿拉沟木椁墓的狮子纹黄金饰件与古波斯艺术的狮子风格颇为接近。先秦文献称狮子为“狻猊”,其名源于波斯语“šagr”(狮子)。近东文明对中国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无独有偶,吐鲁番艾丁湖古墓曾经发现一件双联金牛头剑首,现存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这个金剑首与乌克兰第聂伯河(R. Dnieper)畔斯基泰古墓(Chertomlyk Barrow)出土金柄铁剑上的双联金牛头剑首如出一辙。从艺术风格看,这种双联金牛头艺术肇源于古波斯王宫的双牛石柱头。
1~2.分别为艾丁湖古墓和斯基泰古墓出土双联金牛头剑首,3.为波斯王宫的双牛石柱头。
胡服骑射与中国黄金艺术的发展
公元前403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周威烈王封赵烈侯赵籍为诸侯,中国历史进入战国时代,而赵国后来成为战国七雄之一。赵国地处中国北方农牧交错地带,赵国以北为中山、林胡、楼烦等游牧部落分布区。中原军队以步兵和车兵为主,在与北方胡人骑兵交战中往往处于劣势。于是,赵武灵王十九年进行军事改革,实行“胡服骑射”。
西周末年,华夷之辨渐兴,从事农业的中原人士往往视北方游牧人为“戎狄”。至战国之世,东方各国逐渐形成一种崇尚中原农业文化、轻视北方畜牧文化的华夷观。因此,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初,遇到很大的阻力。为实现军事改革,赵武灵王首先要求朝中大夫改装。《竹书纪年》记载:“邯郸命吏大夫奴迁于九原(今鄂尔多斯地区),又命将军、大夫、适子、戍吏皆貂服。”此后,赵军一律改穿胡服。
《战国策·赵策二》引赵武灵王的话说:“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实际上,赵武灵王从未强迫百姓改穿胡服,只在官吏、军队中强制推行。中原官兵的衣服是根据步战和车战要求做的,而胡人身穿短衣、长裤,作战骑马,动作灵活方便。正如《孟子·滕文公上》所言,“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赵国百姓纷纷效仿朝中大夫和赵军服饰,于是貉服、胡服之冠、爪牙帽子、带钩等胡人服饰开始在赵国百姓中流行。中原人士穿裤子、佩带钩就源于胡服骑射。
1979年,内蒙古准格尔旗北部西沟畔牧民在野外放羊时发现一批风沙吹出的文物。经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实地调查,这批文物出自一个古代墓葬群。工作队清理了其中3座墓。这三座墓的形制相同,只是随葬品不尽相同。2号墓以金银器为主,3号墓以青铜器为主,而1号墓仅残存几件难以辨别器型的铁器。西沟畔3号墓出土的青铜刀剑,与内蒙古毛庆沟战国早期墓同类器物相同,当为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前在“河南地”(今鄂尔多斯地区)游牧的楼烦人古墓。西沟畔2号墓出土了大批动物纹金银器,金牌上马纹的后蹄呈180度翻转,与新疆阿拉沟木椁墓,以及阿尔泰山巴泽雷克墓出土文物上的动物纹相同,年代应该在战国晚期。
值得注意的是,西沟畔2号墓出土的7件虎头银节约,皆刻有战国文字,包括“少府二两十四朱”“□工二两二朱”“□工二两廿一朱”等铭文。铭文中“斤”“两”“朱”为战国时期计重单位,而“□工”为赵国工官之名,前一字不确定,但是其名无疑相当于秦国的“寺工”或汉朝的“考工”,为皇家手工业机构“少府”的属官。尽管“少府”见于战国晚期秦、韩、魏、赵等国,但是这些银节约上的文字属于赵国文字,当为赵国工匠打造。公元前306年,赵武灵王击败在鄂尔多斯草原游牧的林胡。然后“礼服”楼烦王,征集他们的军队。这样,林胡、楼烦两国上千里土地被赵国兼并,设置云中、雁门、代三郡治之。赵国还修筑了从今河北宣化沿阴山山脉西行,直达今河套五原以北狼山的赵长城,以巩固北方疆土。这批虎头银节约用铸造工艺制作,传承了商周王朝铸造金银器的传统,但装饰纹样却是游牧人喜好的动物纹,显然是赵国兼并楼烦后专门为胡人打造的。
虎头银节约,西沟畔战国晚期墓出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