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化 > 中华文化新闻 > 正文

从亲密到生分:陈寅恪与傅斯年(上)(3)

2016-11-20 10:53:47      参与评论()人

《陈寅恪集·书信集》致傅斯年第二、五、七、八函,皆往来讨论购内阁档案事。最后商定由三万降到两万元。王国维去世,其藏书经陈寅恪联系卖给图书馆,得价一万,以补贴王静安夫人家用。静安藏书无异本,与之相较,陈寅恪亦言二万元不昂。又,傅斯年1930年10月致杨杏佛函谓“史语所月费万五千元”(《遗札》251页),则以两万元买一批档案确不为价昂。历经数次反复后,第九函终于谓已购定,但一大堆麻袋又无处安放。傅斯年又托陈寅恪“觅屋”。“不管闲事”的陈氏于是奔走觅屋,其于史语所事不可谓不上心,时间在1929年3月间。觅屋之事亦管,远在广州的史语所能在北平发展并延其声光,多赖此“北平办事处主任”。

清华方面,王、梁二导师逝世后,事故屡出,国学研究院风雨飘摇。《吴宓日记》记陈先生此刻之态度为“悲观而消极”(《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121页)。1929年下半年,清华国学研究院正式撤销。陈先生改就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与历史学系合聘教授。购买内阁档案事,虽客观上是陈帮了史语所,但也从内心上给了陈一些安慰。清华旧恩随着国学研究院的解散,自然淡薄了。

傅斯年、顾颉刚、杨振声等人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筹备办法》里拟定了一些工作计划,如沿粤汉路沿西江进行古物调查、广州回教及阿拉伯人遗址调查、民俗材料征集、《广东通志》重修、《经籍纂诂》扩充等等(《遗札》89页),从傅先生“历史学就是史料学”的角度看,这些计划自然都没有内阁档案几千麻袋来得激动人心。

陈寅恪认为,从这“七千袋”或“八千袋”里,可以析出清代的一些实录,“可推定为第一等重要材料”。还有就是“司法之口供中关于当时社会经济情状之记载”,也很有价值。并认为“此项实录非将其历次改涂增删之原状全部发表,无以见其伪造之实状及演变之历程”,“似不可不急发表”,“可供给与东洋史学界,而表现史语所成绩也”(《陈寅恪集·书信集》35页)。“表现史语所成绩”七字在傅先生最为重要。

与此同时,陈寅恪又与于道泉一道调查满文老档,进行《蒙古源流》的系列研究。人事方面,帮助傅斯年挽留钢和泰,推荐陈垣任敦煌组组长,展开敦煌学的系统积累与研究。这一切,非常符合傅斯年回国之初要和世界汉学“接轨”,与法国汉学争高低的初衷,符合史语所与老师宿儒乾嘉学派走不同一条路的蓝图设计,现代感十足。

我们以往读陈寅恪先生的《书信集》,感觉陈对傅依赖特甚,现在钩稽排比,看到在史语所建立之初,傅斯年对陈寅恪的依赖,才是硬币的另外一面;甚至是排顾(颉刚)排杨(振声)底气十足的原因。陈、傅二先生的来往信函,为我们提供了用材料还原真实的可能。

1928年和1929年,对傅斯年来说,是最重要的两个年份。正如他在写给胡适的信里所说,建立史语所是他最重要的“理想之奋斗”。最初他想依靠的对象是他的老师胡适。从傅斯年遗留下来的这些书信看,胡适的支持是精神方面的,最实际的支撑,最初来自陈寅恪,然后来自小屯村。

《陈寅恪集·书信集》致傅斯年第五函(1929年)空白处附加一句:“弟接到哈佛聘书,嘱授华梵比较之学,弟以与中央研究院有著书之约辞之矣。闻胡适之先生亦被邀,闻亦不去,不知确否?”可以约略想到1929年顷,陈寅恪先生的治学状态,哈佛之聘都不为所动。傅斯年也处于兴奋状态,史语所终于在筹备委员三位走了两位之后,在学界立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