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玩的父亲而言,李玩想去看宇宙展和其他小孩子去游乐场没有什么分别,以至于可以记错时间,带着李玩参加酒会,说出“伯伯的道理比宇宙更渊博”这样恶心的奉承话。如果说,这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代沟,那么李玩的堂姐李堂就像是李玩世界的逃离者。李堂有叛逆的一面,她早恋、去迪厅蹦迪、喝酒,但也有世故的一面,是学校里的好学生和父母长辈眼中懂事的乖乖女。两极在她身上毫不违和的存在,一脚踩在李玩的世界,一脚踩在父母的世界。虽然她也有自己的迷茫与无助,但尚未成型的世界观正在向成人的世界倾斜,可她还借着学英文骂李玩“虚伪”。高放也不懂李玩,他或许很喜欢李玩,但在物理方面和李玩绝对绝缘,不了解李玩对物理的热爱,不知道她英文演讲为什么要讲大家都听不懂的宇宙。如果说贾宝玉和林黛玉拥有相通的精神世界(贾宝玉知道林妹妹不会劝他考科举),那么在《狗十三》中,物理对于李玩而言也不仅仅是一门功课,更是其精神世界的象征。只有能和她一起共享物理的世界,才能使她摆脱孤独,让她不再是孤单的王——影片在这里用了一个自指的隐喻,在李玩看爱因斯坦的时候,一只“爱因斯坦”就趴在她的身旁。
回到开头提到的镜子隐喻。在20世纪之前,镜子的隐喻就已存在,例如中国古代的镜说(“以人为镜”)。在西方的语境中,镜子的文化内涵同样悠久。在文艺复兴之前,通过自然界中的镜子(如湖面)和人工制作的镜子来表现人物的艺术手法就已出现,只不过在文艺复兴时期得以发扬光大并理论化。这是以达·芬奇为代表的一系列艺术家、文学家的功劳,达·芬奇写道:“画家应该就像一面镜子,经常把反映的事物的色彩摄进来,前面摆着多少事物,就摄取多少形象”;又如塞万提斯在《唐吉诃德》序言中认为,作家“所有的事都是摹仿自然,自然便是它唯一的范本;摹仿得愈加妙肖,你这部书也愈见完美”。这类观点流行的最直接原因是镜子制作工艺的发展,也与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理性精神的滋生和发展密不可分。镜子成为一种客观、理性的工具,帮助人们反观自身,“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体现的也是出于同样的“成像原理”。
从13岁女孩的视角出发,《狗十三》不仅呈现了普遍的中国式的青春残酷、成长代价,同时也展示了重男轻女、酒桌文化、家庭教育多个层面的社会现实。这是一部优秀的青春片,同时也远远超出了青春片的范畴。
《狗十三》讲了一个厌女家庭如何驯服女儿的故事。父亲是这个家庭的主人,也是厌女男的典型代表。作为受害者,李玩从小受到父亲的嫌弃和打骂,哪怕她获得市级比赛一等奖,保送重点高中,依然改变不了父亲嫌弃她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