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派在消灭民间音乐 中国音乐走西洋路子本身就是“死穴”

学院派无形中在消灭民间音乐

潮州是一个古郡，这里有很多东西可以提升到艺术的高度。潮州是一个宝藏，整个中原的传统文化都积淀在这里，比如歌剧、宫廷鼓乐等。音乐在潮州是最特别的，而且影响最早。潮阳笛套是宋代以后留下来的正式的宫廷音乐。外江音乐是从江浙一带流传到潮州的，它的乐器跟潮州的不太一样，是后来的客家人将外江音乐全部接受过去，所以现在基本上所说的客家音乐就是外江音乐。客家地区本身没有自己的戏剧、没有自己的乐种，后来他们把这些接收过去就变成了客家音乐。杭剧原来也不叫杭剧，叫外江戏，是从江淮流域一带流传到潮州，无论广东人、潮州人还是客家人都将它叫做外江。

陈天国、苏妙筝夫妻一起演奏名曲《寒鸦戏水》

陈天国、苏妙筝夫妇感叹，有些东西在音乐院校已经基本上消失了，比如一个乐种能奏几百首曲子，以前的民间艺人最少都会两三百首曲子。现在的学院其实是在消灭派别、消灭风格，之前的门派观念重，现在却渐渐没有了。之前内行还要看门道，而如今没有门了，连门槛都没有了。现在一个人要学一样乐器，以前老一辈的都会五六种乐器，比如扬琴、琵琶、古筝等等。潮州音乐很丰富，陈天国透露，他们夫妻俩不仅做了750首形式乐，还有锣鼓乐、三弦琵琶筝的戏乐、佛道乐、潮阳笛套等。

潮阳笛套音乐

传统音乐元素“转基因”令人担忧

潮州本身就是一个传统的地方，文化底蕴深厚、文化内容丰富。陈天国、苏妙筝夫妇走了中国很多地方，他们认为中国任何地方的乐种都没有潮州多。而且潮州音乐也在其他地区传播，比如新疆有潮州的佛舞、怪戏。潮州音乐都讲究套曲，苏秒筝对目前的音乐表示担忧，现代的音乐都“转基因”了，音乐中传统的元素在逐渐发生变化。

二弦（潮州音乐和潮剧音乐的领奏乐器）

戏乐是一种很古老的形式，现在很多人对戏乐并不了解，有些人误将古筝当成戏乐。所以现在社会就会出现一种这样的情况，很多人对一些东西并不主动去了解，然后就将错误的信息传递给别人，于是导致很多人不能了解真实的情况。

现在的年轻人感觉雅乐距离自己很遥远，其主要原因就是对它不了解。陈天国夫妇将中国传统的音乐进行搜集整理，然后将其恢复，并且希望把朝阳宫廷鼓乐传给下一代的新人，2015年他们教了一批人，希望能够把中国传统的音乐保留下来。苏妙筝遗憾地说，曾经教宫廷鼓乐的老艺人都纷纷离世了，三十几年前走的最后一位老先生当时是九十多岁，曾经与陈天国、苏秒筝夫妇一起搞音乐。

对于艺术来说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此苏妙筝深有感触。老一辈的艺术家们对艺术都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如刘德海、林石城这些老前辈，可是现在所谓的艺术家并不是都有自己的体系。

古筝（中国汉族民族传统弹拨乐器）

中国音乐走西洋路子，本身就是“死穴”

在陈天国看来，学院已经把民间音乐消灭了，所以他对学院里的音乐教学持消极态度。因为学院把中国的民族音乐都按照西洋音乐的方式来教课，脱离了民族音乐的专业性，这样就意味着中国民族音乐中最根本的东西被改版了。西洋音乐是按照乐器来设置专业，而中国并不能按照乐器来设置专业。中国民族音乐比较传统，具有地方性，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乐种，比如潮州音乐、客家音乐以及广东音乐（也叫粤乐，以前广东音乐是上海人叫起来的，当时是广东人在上海玩音乐，所以被上海人称作广东音乐，其实广东人叫的是广州音乐）。

琵琶（中国弹拨乐器首座）

中国民族类的音乐学院一开始就按照西洋的方式来办学，走的是西洋的路，所以这个路开始就走错了，陈天国感叹道。比如，潮州二弦并不能单独成为一种音乐，而且潮州二弦只能拉潮州音乐才能称之为潮州二弦；广东高胡只能拉广东音乐才能称之为高胡，高胡拉其他的音乐就不能叫做高胡了，更不能称作高胡专业。陈天国强调，以乐器设立专业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过，陈天国对广东音乐的教学方式持赞成态度，广东请了一大批过去一代的音乐大师来教学，比如潮州音乐请的是苏文贤（苏妙筝的父亲、陈天国的岳父），客家音乐请的是罗九香。苏文贤先生最早于1956年在沈阳音乐学院教学，那时候这个学校叫东北音专。1958年大跃进，苏文贤被请到沈阳音乐学院教学，当时学校招的是第一届学生，第一届学生不是正式的招生，而是底下的音乐干部过来进修而设立的进修班。1959年，沈阳音乐学院开始按照正式的专业考试来招生，陈天国进入沈阳音乐学院并成为苏文贤的学生，学习的专业是潮州二弦。不过现在沈阳音乐学院已经没有潮乐专业了。

三弦（中国传统弹拨乐器）

所有的事物都是有规律的，同样音乐也是有规律的。陈天国认为中国文化与外国文化的区别就在“有序”两个字上。中国传统文化最根本的一点就是“有序”，从古代开始一直都有来路，都有自然的章法。陈天国对现在的中国音乐表示担忧，中国古代的传统音乐以及民间的合奏乐等都是有序的，它们都有自己的一套程序。中国音乐受到西洋的影响，把自己的东西看成是落后的，然后开始按照西洋的套路来改进、来发展。当然，我们不能拿中国的东西去否定西洋的东西，但是经常拿西洋的东西来衡量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本身就是落后、就是一个错误。陈天国解释，中国民间的东西本身就是有序的，比如我们潮汕地区说“出花园”，指的是一个小孩成长到十五岁举办的成人礼，可是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懂这些。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形式，“出花园”表示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不能做出格的事，要懂得自律了。所以整个中国传统文化都是有一套规律和道理的，民间音乐也一样。

扬琴（中国常用的击弦乐器之一）

陈天国，号称德音居士，广州星海音乐学院研究员（教授），潮州音乐、中国梵呗抢救、收集、整理、研究、教习及系列丛书编著者。

苏妙筝，号称德妙居士，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广州白云区军休所退休军干，潮州音乐、中国梵呗抢救、收集、整理、研究、教习及系列丛书编著者。

文/刘淑玲、张淅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