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倘若暂时离开这种“问号”的阴影,重新调整角度,我们是否能够发现令我们陌生但又生动的利玛窦呢?
一个值得关注的视角,是利玛窦早年生活的文化背景和传统。利玛窦的出生地是意大利东部城市马切拉塔(Macerata)。在14世纪,那里就留下了诸多古典时期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奇迹,筑起的城墙、精美的敞廊、豪华的宫殿和圣处女玛丽亚教堂存世其间,利玛窦受到艺术熏陶。当利玛窦年方16岁之时来到罗马,“从此,受米开朗琪罗启发、由建筑理论大师维尼奥莱设计建造的第一座耶稣会教堂,日耳曼公学圣阿波琳奈教堂内所绘的风格粗率的壁画中殉教的场面,始终萦绕在利玛窦的脑际。”因此,就利玛窦故乡的人文环境而言,文艺复兴的文化氛围,无疑赋予了他多才多艺的素养。无论从文化环境,还是成长时间,利玛窦都与人文主义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客观而言,利玛窦具有全面的艺术素养,这应是不争的事实。“利玛窦在这方面是达·芬奇的天才竞争对手,因为他也是多才多艺,具有同样多学科的天赋。” “利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传教士,为了布道,他们这些人学会了许多科学技艺,进入陌生的国度,借此联系官民,立下足根来宣传教义。同时文艺复兴带来科学文化革命,许多画家如达文西、米开朗基罗、拉斐尔诸人,皆一专多能,既是科学家,又是画家,利氏也不例外。”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视角,是利玛窦来华时期传教士的艺术活动和背景。利玛窦在华活动,正逢明末清初形成的耶稣会传教士东进中国的第一个高潮时期,来自欧洲各国的传教士多为才艺出众之士,其中也不乏擅长绘事者。但关于这一时期传教士从事美术的翔实史料并不多见。向达在《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一文中指出:“明季西洋画传入中国,为数甚夥,然教士而兼通绘事,以之传授者,尚未之闻。”向达:《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早在利玛窦之前,曾有传教士兼擅绘事的记载。如秦长安《现存中国最早之西方油画》曾记:“14世纪北京总主教约翰·孟德高维奴即兼擅绘画,其书简中亦记述为教授生徒《新旧约》之故,他曾将圣经故事绘成图像六幅。”但方豪在《中西交通史》(第五册)“图画”部分则指出,“明末清初,教会中人能绘事,可考得者”,方氏将游文辉、石宏基、倪雅谷、范礼安等列入此类“可考得者”。利玛窦对中国画家的影响,如同他参与绘画活动一样,同样鲜见直接的史料佐证。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记载,在利玛窦身边曾经有数位善画的中国修士。比如游文辉、倪雅谷、徐必登、丘良禀、丘良厚、石宏基。其中游文辉作为“粗通绘事的教友”,曾经在1610年左右绘制《利玛窦》油画肖像;而倪雅谷“艺术造诣相当高,学的是西画”,他于1606年受命赴澳门,为新建的三巴寺教堂作《升天图》;1607年,又至南昌初学院,期间绘制过中国式的彩色木刻“门神”等,同时他也被推测曾经创作过一幅木板油画《圣弥额尔大天神》。作为中国本土画家最初从事油画实践的代表者,游、倪二氏受到后世有关研究者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