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梅二人同气连枝,三观尤其是审美的相合是其交友的底色。汤显祖跟王世贞儿子吐槽,江左江右文风差距太大了,你父亲文胜质,可我一生爱好是天然,梅鼎祚就在《玉合记》嘲讽同为后七子提倡复古风的李攀龙:“如今人抄得李沧溟几个字,就说做诗哩”、“活剥杜工部,生吞李义山”。
梅鼎祚衰年变法,晚年创作观更倾向于沈璟一边,“问尔时某某何如,曰才矣;问词隐何如,曰法矣”,“词隐”即沈璟,某某自然是汤显祖,隐隐开扬沈抑汤的先河。然而汤显祖还时时梦见梅鼎祚:“半百之余,怀抱常恶,每念少壮交情,常在吾兄。”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
借鉴、传抄、改编、评点,汤显祖时代的剧本流播有其不同于场上的案头途径,这就是前知识产权时代的晚明朋友圈,传奇巨作井喷的黄金时代。
以与市场经济紧密相关的版权制度来苛求明人,和以明人基本不靠打本子吃饭的态度来拔高或者降低关于创作的道德底线,未免都有点儿方枘圆凿。前日网上疯传有秦腔艺人注册几出老戏的专利来收钱,闻之失笑,一则专利制度并不保护非科技类的技艺或者方法,二则老戏作为民间文学的著作权保护在法律实践中多偏向于开放整理和发展,如此才能实现创作者、传播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利益均衡。“谁人不想步步高,哪个不想赚钞票”,先从作品本身的提高着手为宜。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摄影/苏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