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把我书籍中的序跋和正文中的某些段落、字句抽取选编或摘编出来,作为散文,收入此集,我虽然最后点头称是,但心中总觉不安不妥,因为那只是些理论观念,特别是马先生从各书中摘凑编撰而成文的那十多篇,好些出自对话,并非文章,根本谈不上其为散文,尽管都经我看过,我也做了一些增删修改,但如一些序跋、选编一样,仍然并非散文,我也只能瞠目以对,无话好说,没有什么足够的理由和办法来分辩了:谁叫我“散文”写得太少了呢,不凑上这些,便字数不足,无法成书,也辜负了编摘者费了不少心力的一番好意。而且,我那几篇所谓“纯”散文,也大多是熟人催稿,信笔涂鸦,虽有实情,仍欠文采,自己也不甚关注;至于马先生的编后记,虽也经我看过,但并不完全同意;所有这些,自觉年岁已大,不想再多加思虑,就只好都由它去吧。
马群林先生作为编选者,曾赐“寻求意义”作为书名,我虽未接受,但我这一生倒的确是在寻求意义:生命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以及其他一些事物的意义,发而为文章、论说,也是在寻求意义。我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人生本无意义,但人又总要活着活下去,于是便总得去追寻、去接受、去发明某种意义,以支撑或证实自己的活,于是,寻求意义也就常常成了一个巨大而难解的问题。例如今天我这些文章、论说以及这本寻求意义的书的意义到底何在呢?一想,也似乎很不清楚了,于是,唯读者品鉴批评是幸。
这里既谈到个人,似可顺便提及一个问题,即我多次发现有好些关于我的流言、传说,有好有坏,有美有丑,却绝大部分,均为虚构。我不做自述,不愿将诸多痛苦记忆和各种悔恨再次唤醒并存留,所以也坚决不支持为我作传;我愿更宁静地走完这孤独的人生旅程;但虽守生前,却难保死后,也难免这些流言、传说会作为材料。因之借此机会重申一次:除我生前认定的诗文、话语、史实、情况外,其余包括亲属之所言说、友朋之所赞骂,均不足为信,宜审慎鉴别。我非常惊叹一些人想象丰富,甚至能编造出完全子虚乌有的事迹,使我常得不虞之毁誉,毁固不乐意,誉也不敢当,因均不符事实。当然,毁誉由人,自知在我;身后是非,更无所谓。但即使如此,仍应对此生负责,乃做此声明,如蒙注意,幸甚至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