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题名张衡所撰的《浑天仪图注》中,张衡却又似乎是个彻底的浑天说派,他写道“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转如车毂之运也,周旋无端,其形浑浑,故曰浑天也”。然而这段记述,出自晋代葛洪的引文,考虑到这位著名道士伪托名人造作伪书的前科不少,所以《浑天仪图注》是否真为张衡所撰,不得不令人疑窦丛生。
然而,浑天说与盖天说之间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地的形状,而在于天的运行。盖天说认为日月星辰是在大地上空围绕一个中心旋转;而浑天说则认为天球包裹着大地,日月星辰附在天球之上运转,天体是会随着天球到大地的下面或是背面去的。至于大地是平的还是圆的,至少在张衡的时代,并不是争论的焦点。
浑天仪,顾名思义,是按照浑天说所构建的宇宙模型。今天,我们见到的浑天仪,是许多圆环套在一起,组成一个中空的球体,模仿天球,雕刻着细密的纹饰,其外观形式,只要去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参观就可以看到。尽管这台制造于明代的浑天仪,在理论上是张衡原版浑天仪的徒子徒孙,但两者之间却存在着不小的差异。明代的浑天仪需要用人力运转,但张衡制造的浑天仪却以水力推动运转。而最大的不同点是,如今我们认识的浑天仪是观测天象的仪器,而张衡制造的浑天仪却更像是一个模仿宇宙运行的玄妙机器。《晋书》如此记载张衡的浑天仪:
“张衡又制浑象,具内外规,南北极,黄赤道。列二十四气,二十八宿,中外星官及日月五纬,以漏水转之于殿上室内。星中、出、没与天相应。”
由于张衡浑天仪的图纸和记录皆已失传,所谓的《浑天仪图注》又来源不明,所以这台宇宙仪器究竟是以何种原理进行运作,就像张衡如何得知星星和月亮的光亮是反射的阳光一样,同样也是个谜题。
钦定天体仪,出自《皇朝礼器图式》卷三。
我们只知道张衡制造的浑天仪并非中国的第一架浑天仪,《晋书》中提到“古旧浑象以二分为一度,凡周七尺三寸半分也。张衡更制,以四分为一度,凡周一丈四尺六寸一分”。可见张衡的浑天仪是在更古老的原型基础上进行改造的成果。最古老的浑天仪可能只有两个圆环:固定与赤道平行的赤道环和可以绕着极轴旋转的赤极环(也被称为“四游环”),两者上都刻有周天度数。但张衡的浑天仪上,除了赤道与赤极外,还有黄道、“二十四气,二十八宿,中外星官及日月五纬”,林林总总繁复的图文,要想全部体现出来,需要一个巨大的天球——张衡的浑天仪难道是一个带好几个圆环的巨大天球吗?
金嵌珍珠天球仪,乾隆年间,故宫博物院藏。
后世历代学者一直想仿造张衡能自行运转的浑天仪,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在一个又一个不能自行运转的仪器上增补改造。北魏的斛兰在底座上添置了十字水趺,用以校正仪器的水准。唐代的李淳风将张衡浑天仪外的地平、子午和赤道三圈固定在一起,合称“六合仪”,将里面可以旋转观测的四游环和上面窥看星象的窥管,合为“四游仪”。在这两层之间,加上了黄道环、白道环(“白道”即月球运行的轨道)和赤道环,合为“三辰仪”。这最终成为了如今我们所见到的浑天仪的范本。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的浑天仪,虽然是张衡浑天仪的徒子徒孙,但却是李淳风改进浑天仪的“嫡传哲嗣”。
今天去那里的参观者,大可以想象在浩瀚的星空下,古代的司天监官员,费力地转动着那几个巨大的圆环,透过窥管观测浩瀚的星空。尽管这场景足够令人肃然起敬,但是否有不那么累手臂和脖子的方法仰望星空?
03
做个小宇宙,装在口袋里
浩瀚的星空下,有许多奇巧的事情,其中一件便是公元二世纪时,东西方世界分别诞生了两名伟大的天文学家,在中国是张衡,而在西方,则是托勒密。
这两位同行的生命周期,有长达四十九年的时间完全重合,但他们却从未听说过彼此的名姓——当然,这或许也是宇宙中无数巧合之一。但这两位如果能坐在一起互相交流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彼此间有许多话题可聊。张衡所推崇的天球包地的“浑天说”,在托勒密那里,则是“地心说”。他和张衡都同意宇宙是个巨大的天球,大地被天球包围。托勒密比张衡更愿意明确地指出,他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体。而张衡则愿意向托勒密分享他的一个理论:宇宙并不是一个有限的球体,而是无限广袤的空间,“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
或许就在张衡制造浑天仪时,托勒密也在设计他的观星小仪器:“星盘”。
星盘是个极为精巧的仪器,无论是大小还是外观,都像一块雕工精致的怀表。尽管它并没有齿轮、发条与簧片,却同样可以计算时间,甚至比怀表还要精准,因为它是通过对太阳和恒星的观测,计算太阳时和恒星时。今天的一些自己动手的科普手工书上,会教孩子用硬纸片、铅笔和吸管制造星盘。因为它的构造确实非常简单,分为两层。下面的盘面被称为“地带”,雕刻了表示天球经纬度的线,上面是一个镂空的金属盘,被称为“星图网格”,用以指示恒星的位置。
黄铜制希伯来星盘,公元1350年前后,大英博物馆藏。
“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2021年中国天文年历》显示,北京时间10月23日12时51分将迎来“霜降”节气。此时节,金风瑟瑟,衰草疏疏,长空雁鸣,云淡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