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则直接将于连和索菲放置在了前台的聚光灯下,其他的一切物、一切人都只是背景。
法国人无比浪漫地在电影里,借助对平庸、琐碎日常的睿智观察,借由交谈和互动,剖析人和人之间情感的种种隐蔽之处。至于为何相遇、为何相爱,那是个谜。
而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法国对革命性的迷恋。“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直接来自法国大革命,而法国大革命的相关宣传极大地促进了新闻业的发展,将实现个性解放的理想灌输给了每一个法国人。这场革命的直接后果是,奠定了法国坚不可摧的世俗主义价值观基础。
社会学家巴尔提莱米与米歇拉对法国人关于世俗主义的意见与态度进行过调查分析,他们发现,在法国人对于世俗主义历史的认知中,有几个观念是非常重要的:居于首位的是共和国与公民的理念,其后还有独立于宗教的世俗国家、宪法、公立教育、“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人权与公民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促使所有人融入国家、保护少数族裔的话语权等。
这一方面意味着极高的政治参与热情,另一方面意味着贝拉所说的“公共宗教”在法国的宗教色彩反而较少。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法国电影人在创作角色、特别是女性角色时,可以任意发挥想象力,而不用担心像大洋彼岸的美国同行那样自我审查,以防招致来自各宗教团体和少数族裔的激烈批评。
而与对人权与公民权利、少数族裔的同化主义政策、对核心价值观的高度认同相对应的,是对屈服于外在压力的道德标准的反感。A·吉拉尔和让·斯多泽尔于《法国社会学杂志》1985年第一期上发表的文章显示,至少从1980年开始,这一点就逐渐构成了法国人的价值观底色。个性解放,世俗主义的公共宗教和对外在压力驱动的道德标准的反感,共同维护了法国人电影创作的自由。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强而有力的女性主义电影传统和更为平等的性别关系。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6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法国的性别平等水平名列第17位,而美国为第45位,比2015年下滑了17位,两国的主要差距是预计所得收入的性别差异。
我们同样不能忘了最早的女性电影导演是法国人爱丽丝·居伊,开启了新浪潮电影先声的是阿涅斯·瓦尔达,此外还有杜拉斯、让娜·莫罗、杰奎琳·奥德丽……而同时代的美国,女性角色仍然只是银幕上的点缀。
相比那些套路更明显、更讨喜的“美国姑娘”们,我忽然觉得,法国银幕上这些总能引起争议的姑娘们更真实、更可爱。人当然可以是自私的、傲慢的、粗鲁的、虚荣的、不可理喻的、突发奇想的,这样的人当然也各自是生活的主角,可以演绎出日常生活的废墟上一幕又一幕的幻梦。
她们不需要像黑寡妇一样打了一场又一场架仍然就只是个酱油角色,还要被队友嘲笑为Slut,也不需要像莎拉·康纳那样强悍,但也只是强悍而已,那只是一个侧面,而非一个完整的“人”。
显然,是法国人,而不是美国人,将女性真的放置在了舞台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