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凌,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著名作家、媒体人,曾获得腾讯书院文学奖 2015 年度非虚构作家,归园雅集 2014 年度散文奖等。《青苔不会消失》是作者特稿作品,首次以全文的形式面向读者。
1、您认为每年一届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奖传递出了怎样的文学精神?
诺奖在大多数时候显示了它的独立和探索性,这也是文学的内在精神血脉。诺奖往往和公众的期待未必一致,这或许是有意不按规矩出牌,但客观上也让诺奖和“大众奖项”拉开了距离,造就了权威性和精英、小众性的奇特混合,造成了悬念,使得诺奖成为每年万众期待的风景。譬如前几年凯尔泰斯·伊姆莱的获奖,去年鲍勃·迪伦的获奖,村上春树的长年陪跑,一时可能觉得意外,回味起来,也能感到评委们自有道理。
回顾下来,诺奖对一个世纪以来文学的精神脉系,总体还是有一种灵敏的把握,能够反映文学的发展起伏,尺度上探索性十足又不失严谨,兼顾了各个文体的发展和交互,比之国内的茅盾文学奖执着于长篇小说,选得权威更大却锐气更足。
2、诺贝尔文学奖是否日渐式微或存在某些问题?
现在的诺奖说不上式微,但确实它处在一个矛盾性的处境,以一项文学奖而承担了全球文学标杆和最终权威的使命,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了,会给诺奖带来内在的冲突性。
莫言的获奖,以致从前肖洛霍夫、辛克莱·刘易斯等人的获奖,都体现出诺奖虽然力求独立和精英性,并且经常自我反叛,但仍会在意识形态、政治格局、信仰文化等外部因素参与下出现妥协和失调,事后看来成为误判和遗憾。诺奖也就像一个需要主持“排排座、分果果”的裁判,需要搞平衡和找补,这其实不符合文学的内在精神。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各国数量统计(按出生地),截止 2014 年
3、您觉得诺奖辜负了哪几个作家?哪几个作家被诺奖哄抬了?
一百余年来最重要而又未获奖的作家,我觉得首先是保罗·策兰、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这几位诗人,他们文学的深刻性和艺术成就的高峰性超越了大部分诺奖作家,无愧于伟大。米兰·昆德拉、布尔加科夫和沈从文未获奖,也让人不乏遗憾,前两者为反思“社会主义乌托邦”提供了最好的样本,后者则是中国实际上最切合诺奖气质的作家。
另外在当代作家中,如果史铁生生前能获奖,意味着西方不再拿着“寻找奇观”的量尺来看待中国文学,能够注重中国人对于自身精神和社会处境的探索,对于中国文学的意义,会比莫言获奖大很多。
4、您还记得你读过的第一本诺奖作家的作品是什么吗?
我读过的第一本印象深刻的诺奖作品是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蓝英年、张秉衡译。它是一部现代感、思辨性都很强的小说,又是一部不遵守主流小说写法的、富有诗性和穿插散文段落的小说;它对于苏维埃社会主义运动的内生性体验和反思,比一般的异议或者“反乌托邦”小说更能内在、贴切地传达历史的真实与荒谬,人道与残忍。
《日瓦戈医生》,蓝英年、张秉衡译本
直到今天,它仍然在深刻地塑造我的文学观念,而书中描述的历史情境,又可作为今天的镜像,使《日瓦戈医生》具有一种其它著作中缺少的亲近感,而日瓦戈本人的形象也使我感到亲切——一个在强权时代里受到压抑,努力维护良知和人性的知识分子,一个善良又不乏软弱的小人物。
云也退: 曾经,诺奖富有挑战既有世界秩序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