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美术馆西岸馆苏圣亮摄
雅昌艺术网:我们再来说说西岸,龙美术馆是您很重要的作品。能回忆一下当时接下这个项目时的情况吗?
柳亦春:我最早接触龙美术馆的改造项目时,原来已经有一家单位做过设计了,地下室的雏形已经造好了。而且当时这里还是游客服务中心,刘益谦和王薇夫妇还没有入驻。大概设计一个月以后,我才知道龙美术馆要来了。
在设计这个项目的时候,我首先考虑的是“新和旧”的关系。我们保留了约110米长的煤漏斗桥,这里曾经是为运煤而建造的,现在人人都说它震撼好看,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它最初只是为功能而造,但几十年后大家关注的却是美学价值。这其中当然有它朴素的美学在里面。最终,我们的方案是用伞体来支撑美术馆,它支撑起这个朴素、直接的空间,既是结构,也是功能,也是空间,它可以同时带动所有人的情绪。这种力量是可以跨越地域、跨越文化的。
雅昌艺术网:您参与了滨江沿岸几个重点项目,对于上海滨江区域的老建筑如何创造更多可能性,有没有自己的想象?、
柳亦春:从龙美术馆和余德耀美术馆开始,到后来的上海摄影艺术中心,梦工厂、再到浦东的艺仓美术馆,你能明确感受到滨江沿岸对艺术和文化的投入。我觉得该把所有滨江沿岸的工业遗产做一个调查,然后看看是否能够赋予它们一些不同类型的文化功能,那么,以后黄浦江边上能不能推出一个水上的文化巴士呢?每到一站,巴士上的电子屏幕能不能播报这个区块的展览、演出?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挺美的。
西岸艺术中心苏圣亮摄
关注建筑的“内部” 它藏着建筑师的气质
雅昌艺术网:大家好像都在说,现在的建筑和都市面貌越来越相近。当技术和材料不断推新,做一个优秀的建筑反而难了吗?
柳亦春:混凝土和钢材的出现、计算机技术的突破、人工智能的发展,的确在改变了建筑的外貌。但左右建筑气质的关键,还在于它服务的对象,它的所在地点,可以说是一种“在地性”。
雅昌艺术网:针对在地性,旧空间已经和土壤发生过联系。因此,改造时,您最看重的哪一块?
柳亦春:时间。在任何一个工业改造项目里,历史、现在和未来是同等重要的。我们并不会因为建筑需要改造,就否定或改变它的过去。改造必须建立在保留旧的基础上,认同旧的,就意味着我对于这座城市的理解。但同时,既然我们决定改造了,就得加入一些新的、和当下社会联系的部分。
雅昌艺术网:有没有您真正欣赏的建筑师?
柳亦春:我说两个和我气息相投的,路易斯·康和筱原一男,他们都不是媒体曝光度很高的建筑师。的确,路易斯·康是很有名,但大家谈到他时,总会被掩盖在众多现代主义大师——比如柯布西耶他们的光芒之下。我每次看他的房子,都觉得特别知道他要做什么,让我觉得有某种亲近感。筱原一男的一些思考说来和我们刚成立大舍那会儿很像——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筱原有个重要观点:“传统是出发点,而非回归点”。大舍成立一开始就想在不使用灰砖灰瓦的前提下,做具有江南气质的建筑。我们的设计是从研究江南的建筑传统开始的,但目的并不是回到最初的传统,而是想把传统根植在我们的血液里。另外,日本建筑师对“即物性”的观点也给我很多启发。物到底对于建筑到底意味着什么?好几年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比如像安藤忠雄那样把一种材料推到建筑那么前面的位置,多少有点“过”了——可能他最初的目的不是这样,但他形成了“拜物”的结果。对此,我希望能保持克制的距离。
雅昌艺术网:现在,当您第一次看到某个建筑时,您首先关注哪里?
柳亦春:内在的气质,或者整体的建筑逻辑,一种由内而外的整体性。
雅昌艺术网:怎么理解您所说的内部和外部?
柳亦春:内在的气质,或者整体的建筑逻辑。
雅昌艺术网:当您用专业的眼光看待建筑本身,还会觉得好奇心被点燃吗?
柳亦春:现在不像年轻时对建筑旅行充满欲望,很多建筑不再像最初那么吸引我,我知道我早该看点别的了,城市的琐碎,教堂的壁画,风景
雅昌艺术网:会感觉孤独吗?
柳亦春:可能吧,孤独似乎是一种长久的情绪。现实也不断带来郁闷。
雅昌艺术网:最近有没有眼前一亮的作品?
柳亦春:今年4月,我在法国南部看了中世纪的修道院Le Thoronet Abbey,那地方没有直接的公交路线可达,今年3月法国开放了国际驾照,我就租了车,从马赛开了过去。这是个特别原始的空间,但我觉得它和龙美术馆很像。美好的作品不分国界,也不分古典或者现代。
雅昌艺术网:现在,您对建筑有哪些新的体悟?
柳亦春:建筑师是为人而服务的,它是人去创造了一个东西,因此是个“人造物”。同时,建筑始终会和土地发生关系,这个土地不仅仅是它的所在地,也是一座城市,一种气候,一个文化气质。因此,建筑既要为人服务,也扎根在土壤上,或者会改变自然。它如何和时代、土壤、人们发生关系,我还在不断探索。
雅昌艺术网:谢谢。
(本文图片由大舍建筑事务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