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长题顾飞山水(浙江博物馆收藏)
1954年黄宾虹给顾飞的最后一封画论,现收藏于浙江博物馆,计一千四百余字。其中论及蓝田叔、陈老莲、蒲作英诸多历代名家用笔园健得之书法的道理等等。末尾道:“……《庄子逍遥游》言,蝴蝶之为我,我与蝴蝶。若蚕之为蚁,孵化以后三眠三起,吐丝成茧,缚束其身,不能钻穿脱出,即甘鼎镬。栩栩欲飞,何等自在,学画者当作如是观,自成一家,非超出古人理法之外,正谓画法已久,当于书法诗文悟出其法……千古不朽也。”
读《黄宾虹书信》及《黄宾虹话语录》,可见宾翁晚年对《古画微》宏论及道咸画学的研究一直耿耿于怀。黄宾虹艺术研究专家王中秀先生有一观点:“黄宾虹晚年没有精力重修《古画微》。《画学篇》长歌便是一个便宜之计,其中蕴含着宾翁一段无法了却的心愿。”足可信也。不难发现,在黄宾虹生命的最后三年,其创作进入一个高峰,金石书画,著述立说,洋洋大观。
黄宾虹病重之际还唠叨“平生最大的知音傅雷”,这不假。世人却并不知还有同辈知音陈叔通、柳亚子、宣古愚、陈柱,还有顾飞的夫君裘柱常等。黄宾虹在生命的最后三年,其山水画所呈现的笔墨精神,达到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这里既有主观上的求变求新,也有一部分是在患白内障目力不济情况下的误判所致,恰恰是凭感觉下意识地画而进入了超越的境界,获得了习惯成自然的“自在”性,达到“官知止而神欲行”,一切都不期然而然,就像一个得道的修道者一样。
陈叔通、柳亚子、宣古愚、陈柱等,都是宾翁的诗友与同事。这里需说明的是,傅雷与裘柱常都是通过顾飞而进一步了解黄宾虹的。傅雷是顾飞的表弟,裘柱常是顾飞的丈夫。裘柱常晚年以编年史之法,花了七年时间写就《黄宾虹传记年谱合编》。黄宾虹在生命的最后两年里,与过旭初、黄居素、张谷雏、傅雷、顾飞、朱砚英等老友、弟子等通书往来。弥留之际还在喃喃自语“何物羡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成为学人的精神导师。
“申江画客多如鲫,不及闺中顾默飞”
顾飞的诗词与她的山水一样,在1949年之前已闻名上海,究其原因,一是接受严格的庭训“童子功”及其大哥顾佛影的影响,更与顾飞33岁时得到爱国诗人江南硕儒——钱振鍠(号名山)的传授大有关系。
顾飞《日烘细草香无价》钱名山题书
钱名山不到三十即为进士翰林,后弃官归隐,在家乡常州“寄园”收徒讲课,称大儒。其弟子中有谢玉岑(诗人)、谢稚柳(鉴定家、书画大家)昆仲、程沧波(中央日报总编)、郑曼青(诗人、太极宗师)等一时名流。1940年,钱名山避难于上海,住在拉斐德路桃源村,恰巧与顾飞的闺蜜——庞佐玉同住一院,经庞佐玉引荐,顾飞拜钱名山学诗词。在名师指导下,她的诗词造诣得到提升,不少诗词、题画诗刊登于《申报》,如《西湖》:“湖光岚气奇寒飞,碧玉南山入望微;万缕青罗织青水,一堤红棉衬斜辉。”当人们读她的山水画及题画诗,“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意境,可见一斑。
钱名山题书顾飞山水
钱名山在顾飞的山水作品上题书达十次之多,有一首诗尤为抢眼,录入:“六法精微世所希,诗词错落走珠璣;申江画客多如鲫,不及闺中顾默飞。兰室无聊,岁月更抛,书难遣客,中情墙头,一幅高人画,便觉朝来爽气生。敬题大集,并谢法绘。钱振锽顿首”
此钱名山真迹,在2006年出版的《顾飞画集》中没有编入,据说,因为顾飞“怕刊登了被别人误会太骄傲”。在这次先生诞辰110纪念展上,人们可以读到。
能成为黄宾虹、钱名山两位宗师的弟子,是顾飞一生的荣幸。所谓言传身教,不仅在于做学问,而且更是能够感受两位大师崇高的人格魅力,受益终生。
与陈小翠形影不离命运迥异
三十年代的上海,提到顾飞必联系到陈小翠,都是诗画皆精的才女。两人形影不离而最后命运迥异。
陈小翠的诗才,有识者谓“陈小蝶诗胜于其父,陈小翠又胜于乃兄”之说。顾佛影是陈小翠的父亲陈蝶仙的得意学生,陈小翠曾与顾佛影相恋,因种种原因没能如愿,后来陈小翠嫁给了浙江都督汤寿潜的孙子汤年耆,却与汤年耆感情不和长期分居。顾飞体谅陈小翠的苦衷,不仅仅紧密了与陈小翠在诗画上的交流,而且可以排解女人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