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无证之罪》中冰天雪地的自然环境、《白日焰火》里萧瑟破败的工厂周边图景,是压在片中人物心头上的象征性背景符号,《暴雪将至》和《引爆者》里的自然与社会场景,则笔触写实,化为谁也难以逃脱的无形之网。身处其中的男主角无路可逃奋起反抗,他们与周边人甚至更为广泛意义上的人群,亦构成或互相掣肘或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
《暴雪将至》的开场,南方某工业小城刚出狱的余国伟去公安局办理身份证,先用“余下的余,国家的国,伟大的伟”说明姓名的写法,又用“多余的余”介绍姓氏,时代局外人的形象跃然而出。时光后退至11年前的1997年,同一方土地上,他是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犀利之眼能把每一起偷窃行为止于厂内,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余侦探”,协助过公安人员破获犯罪案件。面对即将到来的新世纪,他满怀抱负,渴望能被特聘到公安局,谋得一张可看可摸的办公桌。
可是被一声声“余侦探”叫得心里乐开花的余国伟,在警察眼里不过是个没多少眼力见儿的冒失鬼,他们只愿意人手不够时他能偶尔来次友情客串,而非每有命案发生,他都闻风赶到现场“冒充”主角。厂子里一帮兄弟的恭维,祝他早些走进体制,为的是他们与工人的偷窃交易能够光明正大。在大雨下个不停的小城市,余国伟以为可以看清未来之路,实则是不折不扣的“可笑”迷局者。
当唯一打心眼里敬佩余国伟的徒弟间接死于他手,他又成为下岗大潮中的一员,一定要亲手拿下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成为余国伟心里能捧起铁饭碗的最后指望。可惜的是,他把视他为精神伴侣甚至一生依靠的燕子,当作了实现个人渺茫理想的筹码。时代阵痛下,各为雨中浮萍的两人本该躲在角落互相慰藉,但余国伟亲手毁掉了一切。燕子的自杀身亡将他彻底击垮,他在大雨中把早被警察从嫌疑犯名单里剔除的“犯人”带到案发现场大动私刑,一面是对燕子有无限愧疚,一面是自知已被时代抛弃的愤怒宣泄。余国伟终究没有变成“余警察”,“那个姓余的是疯子”,是旁人对其身份的最后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