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诱惑
在古代的长江水域上,每到春季,总有大量渔民前去捕捞河豚鱼,先尝为快。为此,江南渔民还发明了很有效的截捕河豚的方法,“南人捕河豚法,截流为栅,待群鱼大下之时,小拔去栅,使随流而下,日暮猥至,自相排蹙。或触栅则怒,而腹鼓,浮于水上,渔人乃接取之。”
然而,食用河豚偏偏是桩风险极大的事体。《太平广记》就提出:“鯸鲐(即河豚)鱼文斑如虎,俗云煮之不熟,食者必死。”《本草纲目》更是警告:“河豚有大毒,修治失法,食之杀人,厚生者宜远之,”最后一句翻译过来其实就是说,“珍爱生命,远离河豚”。现代科学进一步验证了这一点:河豚毒素是目前自然界发现的最毒的非蛋白毒之一,其毒性较氰化钠强1000倍,仅需半毫克就足以致人中毒死亡。史料中同样充斥着河豚中毒症状的记载。如唐陈藏器说:“(河豚)入口烂舌,入肠烂肠。”《本草纲目》也记载:“吴人言其血有毒脂,令人舌麻,子令腹胀,眼以目花,有油麻(指‘血有毒脂’,脂属油类,故称‘油麻’),子胀、眼睛花之语。”因食河豚而中毒死亡者亦是史不绝书。南宋名臣陈傅良(温州人)《戒河豚赋》有载:“余叔氏食河豚以死,余甚悲其能杀人。吾邦人嗜之尤切他鱼,余尝怪问焉,曰:‘以其柔滑且甘也。’呜呼!天下之以柔且甘杀人者,不有大于河豚者哉!”明人李诩也说:“河豚,余邑(指常州府江阴县)中之所惯食,余亦爱之。近入城,闻一人家哭声甚哀,问之,则以误食河豚之有毒者连死四人……”,吓得这位“戒庵老人”从此再也不敢碰河豚鱼了。
《本草纲目》
由于河豚味美但又体含剧毒,为此古人想方设法搜寻解毒良方。《本草纲目》即言“世传中其毒者,以至宝丹或橄榄及龙脑浸水皆可解”。这段话的精髓,实在一个“传”上。从现代医学角度讲,河豚毒素毒性很强,首先会使人的感觉神经麻痹,继之运动神经麻痹,最后呼吸麻痹而致死;中毒后发病迅速而症状剧烈,各类草药及偏方对此几乎无计可施,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这一点就连古人也已经发现了,出生在杭州的明代博物学家谢肇淛就指出,“中(河豚)毒者,橄榄汁及蔗浆解之,然行千百中无一二也”。这与无药可救相差无几,实在是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好在河豚鱼的毒素只富集于内脏、血液和头部,“其肝、子与血尤毒”,只要宰杀之后,去目、子、脂、肝、血及其他杂物,漂洗极净,仍旧可以“食之无害”。这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故而烹饪河豚往往“必须一二时之久”。李渔也记载过厨家制河豚“所需之作料甚繁,合而计之,不下十余种,且又不可缺一”,凡是洗烹河豚,无不全神贯注,费功良苦。古人食用河豚鱼,大多数没有中毒,关键就在于这种烹饪方法的科学与恰当。如果操作上稍有疏忽和失误,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江阴河豚菜肴
禁弛之间
虽然如此,为了一饱口福不惜以身弄险的“猛士”古往今来始终不乏其人。传说,北宋大诗人兼美食家苏东坡在1084年春赴任常州团练副使时,被当地一位善烹河豚的厨妇请去吃河豚。苏轼应邀赴宴,只顾埋头大吃河豚,未发一语,令躲在屏风后面观看的厨妇大失所望,忽见苏东坡放下筷子大叫一声:“也值一死!”据说这便是民间“搏死食河豚”一语的由来。宋代以后,河豚在美食界的名气越来越大,就连元代宫廷里的饮膳太医忽思慧也在自己的《饮膳正要》中收录有“河豚羹”。滑稽的是,这道菜是用白面制作,油炸而成。大约来自蒙古草原的元代皇帝们,既垂涎河豚的美味,却又怕死,饮膳太医等为了“保险”,只有用替代品来满足他的好奇心了。此外,至迟以元代起,人们已将河豚腹中的脂块或腹部的两肋肉称为“西施乳”,将其视为河豚身上最美的部分了。明代大文豪徐渭就写有一首《河豚》诗:“万事随评品,诸鳞属并兼。惟应西子乳,臣妾百无盐。”
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