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还应该有苏轼家后山上的松树。这几千棵松树的根是向下蔓延的思念,这几千棵松树的叶是永远青翠的时光。
等苏轼再次回到京城时,整个大宋,都将要面临着一次巨大的变迁。
公元1069年,北宋的版图上突然光芒四射,一个自认为是大宋江山救星的人——王安石,开始变法了。新法好还是旧法好?是王安石对还是苏轼对?我作为一千年后的吃瓜群众,说不上来。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两个同为“唐宋八大家”这个当红组合里的天王巨星,私底下彼此尊敬又彼此钦佩的人,因为对变法意见不统一,在政治上,成为了对头。
王安石开始变法的两年后,三十四岁的苏轼上书谈论新法的弊病,而那时的王安石早已在神宗皇帝的庇佑下成了高高在上的宰相。苏轼的奏折刚一交上去,他的弟弟苏辙,就被调离了京城。这一招,好像叫杀鸡儆猴。苏轼是个有傲气的,不等人家贬他便自请离京,至此,他二十岁时眼中的“平和世界”便宣告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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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是苏轼离开京城后的第一站,如果他能长留在这里,那么这个结果并不算坏。但是,苏轼刚到杭州后不久就被调往了别处,调去哪了呢?密州,也就是今天的山东省诸城市。密州不比杭州。杭州,江南重镇,重要到北宋灭亡之后杭州就成了都城。
可密州在当时,却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而已。苏轼的仕途又走了下坡路。密州不仅小,而且自从苏轼来到这个小城的那年开始,蝗灾、大旱、洪水,像相互比着谁更会为难苏轼一样,轮番出现。
这样不堪的岁月,往往会把一个人的诗意给消磨没了,但苏轼不然,内心的忧伤和生活的困苦,他要用诗来记录。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
公元1075年,苏轼在密州正经历“蝗旱相仍,盗贼渐炽”的劫难,而这一年,他的妻子王弗也去世整整十年了。十年了,你在阴间,我在阳世;你长眠于家乡的山岗,我四处漂泊;你在我的梦境中对镜梳妆,我在尘世的消磨里两鬓如霜。字里行间,道不尽对亡妻的思念,纵然再坚硬的心,读来也会变得柔软。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
经过了一年的抗蝗、抗旱、抗洪,苏轼来到密州的第二年,这座小城终于有了点小康的样子。与此同时,京城也传来了好消息。保守派在与革新派的最近一次较量中,占了上风,革新派的二号人物吕惠卿被罢相,司马光、苏轼这样的名字又一次在朝廷中被提及。苏轼此时的内心,像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灿烂的阳光。
他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却是北宋文学界第一大V,粉丝上至皇上太后,下到市井百姓,他随便发个表情符号,都有上百万的转发量,甚至连高丽、辽国、西夏这些国家的粉丝都来为他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