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也是诸多学者、读者探讨过的石黑一雄的写作母题。“我觉得他在探索他记忆的功能。” 陆建德说。
受到全球化背景影响的有移民身份的国际化作家很多,较为知名的除了石黑一雄,还有奈保尔、拉什迪、库切等人。
“在这四个人当中,我觉得石黑一雄更加特别一点。”黄昱宁提到,“其他作家可能会用更加细节、具体的东西去表达身份焦虑,比如说库切就特别明显。但是石黑一雄选择了另一条路,他选择用一种更高的视角,关注的是克隆人、民族神话寓言,这都是其他的作家并没有的。”
陆建德认为,石黑一雄之所以选择这样个人化程度不强的视角,建立在他对记忆探索的角度之上,“人在回忆的过程中,有很多东西是不可靠的甚至带有自我欺骗的因素。个人是需要坦诚回忆的,即使是困难重重。作为一个国家来讲,也是应该回忆的,国家的回忆同样很重要。”
石黑一雄的第一部长篇《远山淡影》就表达了这样的探索。书中描写了二战后一位日本女子悦子带着孩子移民英国。战争和个人经历都在她身上留下了创伤。悦子有意遮掩起这些创伤生活下去,通过她的回忆,读者才慢慢拨开她的自我欺骗看到真实。
让他获得布克奖的名作《长日留痕》也是这样一个故事。小说以达灵顿勋爵的管家巴特勒为第一人称展开。在巴特勒的叙述中达灵顿勋爵是真正的绅士,高贵而又伟大。但通过他一段一段的叙述和闪回,读者渐渐发现他的叙述和记忆是可疑的,到最后,通过巴特勒叙述的片段,读者拼凑出的达灵顿勋爵不但算不上伟大,还成了纳粹的傀儡。
“他早期的几部著作,让我们觉得回忆不够坦诚,有自欺欺人的因素。但是石黑一雄了不起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不断构造新的自我。我们的自我从来不是固定的,是在我们不断修正的回忆里面,获得新的自我。” 陆建德认为,每个人都很难做到完全诚实,在不同时期的回忆中,都会发现记忆某种程度上欺骗了自己,“如果我们把记忆完全恢复,又会怎么样?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石黑一雄给我们揭示了一个难题,即使我们的记忆恢复了,我们的世界是否有新的灾难?这就牵涉到民族之间的仇恨。”
虽然拥有日本和英国双重的文化背景,但石黑一雄却是极为少数的、不专以移民或是国族认同作为小说题材的亚裔作家之一。他致力于写出一本对于生活在任何一个文化背景之下的人们,都能够产生意义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