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傅斯年(孟真)、樊际昌(逵羽)、章廷谦(矛尘)、黄钰生(子坚)、魏建功等人也邀请郑先生在家里吃过饭:
午建功约在家食饺子。(1939年4月26日)
诣孟真家早饭。……更至孟真家午饭,食包子、烫面饺,绝美。(1939年10月21日)
三时暖甚,方欲入校,得雪屏书,约往逵羽家食饺子。(1940年5月27日)
午在孟邻师处便饭,复在矛尘处食汤面饺。(1940年10月20日)
十二时半至黄子坚家食炸饺子盒子。(1942年7月20日)
以上做东道的五人中,只有傅斯年是北方人,其他四位都是南方人,但他们吃的饺子、包子、烫面饺、炸饺子盒子,全是面食,或许是一同在北京培养了相同的饮食习惯吧,也或许是为了照顾郑先生等人的口味而特意准备了面食。
还有罗庸(膺中)的夫人包的素馅饺子大概特别合郑先生的胃口,郑先生两次在日记中提及:
再诣膺中贺年,留食素馅饺子,谈至九时还。(1944年1月25日)
四时诣膺中……因留饭。余索食素馅饺子,膺中夫人为之临时作,心甚不安。(1945年2月14日)
另外,有一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也经常留郑先生在家里吃饭,他就是蒋梦麟,当时的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是郑天挺先生的老师,也是领导,所以郑先生登门拜访的次数比较多,经常两人谈完事到了饭点,蒋先生都要留饭。蒋先生也常会特意请郑先生和其他教授到家中聚会和吃饭。据日记记载,光是1939年10月这一个月内,郑先生在蒋先生家中吃饭就有八次之多:
晚孟邻师约在家便饭。(1939年10月5日)
五时孟邻师约往食饺子。(1939年10月14日)
五时谒孟邻师,晚饭后归。(1939年10月16日)
七时至孟邻师寓晚饭,十时归。(1939年10月18日)
六时至孟邻师寓晚饭。与师谈至九时归。(1939年10月22日)
晚孟邻师约在家晚饭。(1939年10月23日)
四时半谒孟邻师,师以开皇本《兰亭》为赠,留晚饭,谈至九时归。(1939年10月26日)
下车至才盛巷,闻孟邻师约往便饭,赴之。(1939年10月26日)
战火纷飞的年代,教授们背井离乡,生活艰难,像这样串串门,去朋友家“蹭”顿便饭,一边品尝朋友的厨艺,一边畅快地聊天,想必是他们生活中的一种慰藉。
下馆子
教授们也有下馆子打牙祭的时候。中国的美食文化自古发达,即便在抗战时期,昆明的餐饮业也有其可说道之处。不少学人都写文章回忆过联大时期昆明的美食,汪曾祺就说自己曾把“汽锅鸡、过桥米线、新亚饭店的过油肘子、东月楼的锅贴乌鱼、映时春的油淋鸡、小西门马家牛肉馆的牛肉、厚德福的铁锅蛋、松鹤楼的腐乳肉,‘三六九’(一家上海面馆)的大排骨面,全都吃了个遍”(《采薇》)。不过他同时又这么写联大的教授:“这些教授肚子里有学问,却少油水。……走进大西门外凤翥街的本地馆子里,一屁股坐下来,毫不犹豫地先叫一盘‘金钱片腿’的,只有赶马的马锅头,而教授只能看看。”(《〈学人谈吃〉序》)没错,教授们的薪水很有限,在抗战时期要养活一家人,他们甚至要兼课、写文章挣钱才能勉强维持,闻一多就有挂牌治印的轶事。不过,偶尔到当地的饭馆小小地“奢侈”一次,也是那段艰难岁月里苦中作乐的一种方式。那他们都去哪些馆子、吃些什么呢?郑天挺先生的日记里就有他和朋友们下馆子的记录。
汽锅鸡
郑先生爱吃面食,吃得最多的是面条。除了去朋友家吃面,连下馆子也经常吃面。日记里诸如“伊甸园食面”、“上海粥店食薰鱼面”、“德禄食面”、“鸿兴楼食面”、“新雅食面”、“兴隆馆食面”、“四合园食面”、“西车站老乡馆食面”,数都数不过来,几乎到每家馆子都可以吃面,还真没看出他偏好哪一家。大概面条于郑先生而言,就像米饭对于南方人一样。
除了面条,郑先生也爱吃饼。他吃饼就比较有偏好了,大概最爱易调隆的馅饼和鸿兴楼的薄饼。
易调隆(“一条龙”)是郑先生和朋友们常去的馆子之一,而几乎每次去必吃馅饼,日记里多次写到:
晚与莘田、矛尘至易调隆食馅饼。(1939年10月4日)
四时与佛泉同往易调隆食馅饼四个。(1939年10月6日)
晓宇约往食馅饼。(1939年10月13日)
抵寓洗足后,偕晓宇至易调隆进馅饼。(1939年10月21日)
午请矛尘父女在易调隆食饺子、馅饼。(1939年10月22日)
六时偕矛尘、晓宇至易调隆食馅饼,以前日晓宇约余往而未果,今日余补请之也。(1940年1月15日)
自商务出,至易调隆食馅饼。(1940年2月2日)
六时至易调隆食馅饼。(1940年11月29日)
易调隆的生意在当时是很红火的,《朱自清日记》也写过这家馆子的好生意:“到易调隆去吃火烧和馅饼,因为顾客太多,不得不等了老半天。”(1940年1月10日)因为生意太火爆,经常客满,郑先生还曾经连续三天去这家馆子,到第三天才排上座:
欲往一条龙食饺子,值其已满座。(1944年1月25日)
舍中饭已开过,至一条龙又坐满,至兴隆馆食面。(1944年1月26日)
家骅夫妇来贺年,袁太太午间始自重庆飞来也。即约之往一条龙食饺子。(1944年1月27日)
连去三天,也从侧面说明了郑先生对易调隆的饺子和馅饼的喜爱。
鸿兴楼的薄饼也在日记里屡屡被提及:
六时偕雪屏、矛尘归,值陈勋仲复光来,同至鸿兴楼食春饼,莘田偕往,五人共食二十九元。(1941年2月4日)
七时偕月涵、正宣两公步归,在鸿兴楼食薄饼。(1942年3月31日)
五时半与莘田及诸儿至鸿兴楼,应子水食饼之约。(1943年8月25日)
遇静娴、坤仪,同往鸿兴楼食薄饼。(1944年2月19日)
在鸿兴楼食薄饼,与宝騄作主人。(1944年2月24日)
除了面食以外,郑先生尤其爱吃羊肉。在华山西路有一家羊肉馆,是郑先生特别爱去的:
宝騄送来售枕垫款九百元,即偕之至华山西路口食羊肉。(1944年10月16日)
在华山西路食羊肉后还舍。(1944年11月21日)
至华山西路羊肉铺晚餐。(1944年12月4日)
1944年底至1945年,郑先生经常晚上出门吃羊肉,有几次日记里没有写明是在哪儿吃的,但通过语气猜测或许是华山西路的同一家。这家的羊肉不仅味道好,价格也公道,郑先生曾两次在日记中感叹它没有涨价:
九时出,食羊肉,每碗仍五十元,惟量稍减,市之未加价者,其惟此乎? (1945年2月4日)
晚食羊肉,仍为五十元一碗,今日未涨价者,其惟此乎!(1945年2月8日)
然而好景不长,才过半个月,这家羊肉铺就换了主人,开始疯狂涨价:
七时出食羊肉,已七十元一碗,主人亦改他姓矣,半月之变迁如此。(1945年2月25日)
晚出食羊肉,每碗八十元矣。(1945年3月6日)
经羊肉店又食羊肉一碗,较前亦加二十元矣。(1945年4月30日)
同出食羊肉,每碗已百五十元矣。(1945年5月6日)
晚食羊肉两碗,已加至二百五十元矣。(1945年8月24日)
先前的羊肉铺主人,或许是因为没有涨价而经营不下去了吧?半年之内,羊肉价格竟涨了四倍,真是可叹!
许宝騄
同样爱吃羊肉的有许宝騄,著名的数学家,也是俞平伯先生的内弟。日记里多次写郑先生和许先生一起去吃羊肉:
与宝騄谈,同出食羊肉而归。(1945年5月7日)
晚与宝騄出食羊肉。(1945年5月8日)
后再偕宝騄出,食羊肉而归。(1945年5月9日)
连吃三天,可见喜爱之程度。
还有一家馆子的羊肉、羊肚是郑先生经常去吃的,那就是先春园。先春园在昆明市长春路中段,是一家云南本地菜馆。清汤羊肉是那里的招牌菜,另外“荷叶蒸肉”也是其独创的名菜。郑先生日记中也多次记录他和朋友们相约去这家馆子品尝特色菜:
八时偕少榆至先春园食羊肉。(1939年5月12日)
九时与矛尘至先春园食羊肚。(1939年12月13日)
偕晓宇、少榆在先春园食羊肚。(1940年1月26日)
偕勉仲在先春园食蒸肉。(1942年6月30日)
六时家骅约至先春园食蒸骨、蒸鸡,两人竟费三千元。(1945年6月16日)
还有厚德福的涮羊肉。厚德福是北方菜馆,郑先生在1938年11月13日去香港的时候,曾吃过那里的一家厚德福,当时为吃到了地道的家乡味道而十分快慰:
十二时巽伯约往厚德福午饭,食家常饼、瓦块鱼,北方风味,快慰,非独口腹之嗜也。店伙皆北方人,盖自北平移来者也。(1938年11月13日在香港)
昆明也有厚德福,不过“素以价昂著”(1939年6月10日日记),算是比较高档的饭馆,所以,一些比较重要的招待和比较正式的宴请,常常设在厚德福:
正宣来,同至厚德福招待金城银行,为借款事也。(1942年2月26日)
余与福田、龙荪、企孙、佩弦、继侗、岱孙、枚荪、一多、芝生公宴公超于厚德福,谈至十时半乃还。(1944年11月20日)
十二时至厚德福,李岫青约午饭,座有军长高□□,刘多荃之旧部也,又有冯占海,耳其名久矣,瘦小不似武夫,今皆营商矣……(1945年3月8日)
不过,郑先生光顾这家餐厅,却常是为了涮羊肉。郑先生在北京长大,自然爱吃涮羊肉,他第一次到昆明厚德福吃涮羊肉,即回忆起了在北京西来顺吃涮羊肉的情景:
昨约今日为雪屏祝生日,值今甫入城,并为之祖饯。主人为矛尘、汇臣及莘田与余,至曲园,无座。改至厚德福,菜且罄,惟馀涮羊肉而已。虽不逮北平远甚,尚具规模。二十六年离平之前,几于日日偕雪屏在西来顺食此。当时危城坐困,忧心如焚,惟藉饮食以消愁。今日思之,尚馀凄苦。然而离家三年矣,天南对此,又不胜惆怅也。(1940年11月29日)
厚德福的涮羊肉“虽不逮北平远甚,尚具规模”,想必也能让身处异乡的郑先生过过品尝家乡美食的瘾。日记中仅记过三次吃涮羊肉,全都是在厚德福。
《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
山东梆子是鲁西南及鲁中地区广受百姓欢迎的传统地方戏曲,5月4日,山东省菏泽市地方戏曲传承研究院带领大批演员送戏下乡,KK直播、光明网地方戏曲系列直播《青春遇见戏》也跟随剧团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