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斗划线,框锯切割,凿子开榫,刨子沙沙地挫出木花……看似基础的木工操作,却将一块墙角的烂木打造成一组精美古朴的陈列柜,让人感受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这段木工视频在抖音走红,单条视频播放量超8200万,收获点赞数183.5万。视频的主人公叫易洛满,是一位普通的乡村木匠,做了大半辈子木工,年过五旬的他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答案是:传承。

(满叔的木工视频在抖音走红)

从木匠到木“匠”

黝黑的皮肤、精瘦的体型、结实的手臂,见到满叔的第一眼不难看出他一定长期顶着太阳干活儿,再看向他的手,粗糙、指尖黑黢黢的、指甲缝儿里带着泥土和木屑。满叔的能耐全在这双手上,木工、雕刻、绘画、书法……这些“手上功夫”,他几乎无所不能。

在知天命的年纪,他决定租下山里的一间破屋,将它改造成一座山间庭院,并用抖音记录下来。满叔说自己只是个木匠,但很多网友在看完他的抖音视频后纷纷感叹,“木匠,匠人的‘匠’”。

(满叔在墙面上手绘莲花)

的确,他是一位有故事的匠人。

满叔今年54岁,湖南浏阳淳口人,家中排行老大。9岁那年失去双亲,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满叔的爷爷是个木匠,兼做漆匠活,靠给村里人做农具、家具来补贴家用。15岁开始,他便跟着爷爷学习木工。满叔回忆道:“爷爷的手艺很好,做了一辈子(木工)直到去世”。跟着爷爷学艺的日子,给他的木工生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1986年,改革开放大潮汹涌,年仅18岁的他决定南下。从广州到株洲,从打零工到加入装修公司,满叔凭手艺挣出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后来,他与朋友合开家具厂却遭遇失败,只身辗转深圳。这个日新月异的经济特区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满叔再次挣下房产、站稳脚跟,却因为投资失利,又一次“一无所有”。

经历破产后,满叔突发心梗入院手术。大起大落的百般滋味,在生死面前得以消解。他突然意识到,财富散去还来、反复无常,只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淬炼了几十年的木匠手艺。

2020年,满叔回到湖南老家,决定重新做回一名木匠,“匠人”的故事也就此开始。

从木匠到抖音创作者

满叔应朋友之邀打造一个小花园,景观设计、木工、水电都由他一人承包。过程是珍贵的,值得被记录。于是,满叔在一位导演系大学生的帮助下,将自己手绘花园鱼池的过程拍下来并做成短视频,满叔的第一条抖音也由此诞生。

(满叔的第一条抖音视频)

最初关注满叔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条简单的评论,他都会逐一地认真回复。满叔清楚地知道:“如今做手工活的人越来越少,关注的人自然也不会多”。

怎样才能更好地展示手艺,并让更多人看见?满叔有了一个宏大的念头,也正是他学徒时的梦想:打造一间中式庭院。每每提及于此,满叔的声调都会不自觉上扬,透着一股子激动。

几经寻觅,满叔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一处约200平米的破屋,原本已经废弃,墙角长满杂草。颠簸半生剩下8万积蓄,他拿出6万租下它,想将它改造成“梦想中的庭院”。

从此,满叔沉浸到自己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嘈杂的。各类工具声此起彼伏:嘎吱嘎吱的锯木声,哐当哐当的凿打声,嘶啦嘶啦的刨削声……

他的世界也是安静的。大多时候,满叔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挖泥、挑土、拌沙,偶尔有喝茶的邻居来搭把手,帮忙抬一抬他搬不动的木头。

他换下破损的大门、漏风的窗户、半坍的屋顶,装上手工打造的门、花窗、茶台,还翻新了天花板、土灶和地面。一点点、一天天,破旧的老屋在满叔的巧手下焕发新生。

满叔的“沉浸式改造”通过抖音呈现给天南地北的网友,吸引了越来越多人关注,其中不乏年轻人。如今,满叔的抖音账号已经更新了88条视频,累计收获了144.5万粉丝和689.6万点赞。其中,“山舍的改造”视频合集更新至58集,累计播放量达3.3亿。

(满叔的抖音主页)

然而,旧屋改造的日子并不像视频中展现得那样顺利和舒坦。山上蚊虫孳生是小事,大雨、大雪都会延误工期。冬季大雪封山,行路不易,水管也被冻住,满叔需要挑山泉水来煮饭、和水泥。每当遇到恶劣天气,大概率只能停工,视频也随之无法更新。最长一次,满叔的抖音停更了十多天。

满叔是个手艺人,也是位艺术家。他将手艺人的艰苦默默消化,用镜头传递给大家的全是艺术的浪漫。

从“被看见”到“被传承”

从最初的关注者寥寥,到如今的超百万粉丝,满叔用了近两年时间。很多粉丝会仔细看完他的所有视频,并在评论区或留下评论或表示赞叹。

看到这样的变化,满叔很开心。

“中国像我这样的传统手艺人还有很多,只不过我带了个头儿,想到用短视频的方式去呈现”。如同冯骥才笔下的的刷子李、泥人张,满叔希望用短视频唤回更多传统手艺人,让更多传统技艺被人看见和喜欢,并能传承和发扬下去。

(部分抖音网友评论)

当被问起什么是匠人精神,满叔质朴地表示:“说不好”,但满叔知道,匠人精神需要被传承,“我做这些,正是为了传承”。

“很高兴看到很多年轻人参与进来,看到他们对传统技艺的热情。传统技艺不应仅仅被看见,被传承才是重点。老手艺的传承还是要依靠年轻人”。

谈及未来,满叔并不满足于旧屋改造。除了木工,他还有不少手艺,比如雕刻和绘画,比如“做铁匠,做一些菜刀、餐具、茶具”,他信心满满地表示“精彩的还在后面”。

至于改造之后的庭院,满叔想要把它打造成一个“可以参观的地方”,或许可以收一点门票,将收入捐给敬老院,“做一些别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