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闹院》上场张三临行时,两口子咬咬耳朵,还说“闻听宋江私通梁山,你在外面访,我在家里问,访问出来拿个把柄,与他一个了断,我们好做长久夫妻……”“二人定计二人知,切莫走漏这消息。但愿害得宋江死,你我夫妻永不离。”可见她早就存着和宋江离异的心了。
合该有事。宋江触霉头,竟丢了一只有关切身利害的招文袋,中有晁盖的一封书信,被阎惜娇捡着。她便下最后的“爱的矛盾书”,要和宋江无条件离婚。既毋需律师辩护,也不要赡养费津贴,只消拿这封书信做要挟。你不写休书,我就到郓城县衙去检举你是反动分子。宋江在万般无奈之下,竟屈服了,写。写休书的当儿,她还便叫宋江要写休妻,不能写休妾。在百忙之中,还要争一个“妻”的名义,活演出阎惜矫确实是不甘宋江玩弄的一个奇女子,也是当初作剧者独到之笔。休书写好,改嫁张文远,宋江只得答应,手膜足印也都打过,法律生效,她依然不肯交还书信。大家批评她的不是。要晓得耶苏有道理,阎大姐也有道理。她明知宋江在外面兜得转,总有些特殊势力,自己和张文远的“罗曼史”也瞒不了他。自己要想张文远永久相处做长久的夫妻,就得排除宋江,非把他置之死地不可。否则一不做,二不休,打蛇不死反成仇,有危险性的三角恋爱,将来难免要生枝节。于是她决计不把书信还宋江。宋江盛怒之下,便决计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闹出一场人命官司。这些纡徐曲折的描写,都能使得剧情十分紧张。
《乌龙院》这出戏的主旨,是叙述男女不相爱,勉强凑合的危险。何况宋江又是个恶而蛮(Old Man),胁之以恩,临之以势,欺之以诈。所以遇着那不甘受的女子,祸机便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制止了。剧本编制的艺术、正确的意识,以及人物个性的描写,都在在使人满意,是花旦戏里挺好的一出(这出戏,主角要让阎惜娇,宋江只能算配角)。并不是我在一味狂捧阎惜娇意志的伟大,有目共赏,是“应毋庸议”的了。
(《半月戏剧》1938年第1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