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字字切要。他先是以刘邦为幌子,引出对桑弘羊变更祖制的质疑,稳据道德高地,然后将其和酷吏张汤类比,无视两者铸币思路的迥异,大而化之地将改革和改革者视为洪水猛兽。桑弘羊只觉得舌敝唇焦,似饮火一般。在数个月的强辩中,贤良文学把他推行的经济政策贬得一文不值。朝廷同侪却一个个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或是如丞相田千秋一样和稀泥,或是索性和霍光一样连面都不露。今日贤良文学对收回铸权、铸造五铢一事大肆抵牾,这让桑弘羊不由得回忆起汉武帝币制改革的始末来……
王莽造泉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
为了不再出现汉哀帝时他被迫下野的窘境,为了让自己筹谋的复古大业长久留存,在天下兆民的拥戴下,王莽和平地接管了汉家江山。这种“禅让”的心法一直流传到溥仪逊位时。如此,异姓王朝的更迭甚至比正常的父死子继更加平和,亦可谓仁之至矣。
终于,这位道德家践履至尊,而天下已是末世之景:郡国并旱,亡有平岁,贼寇横行,百姓流离。
每当天地翻覆时,总有人承天立极,担纲国事,他们或是面向未来,变更旧制,或是回到过去,法祖历史。王莽选择回到尧舜之时,回到每个儒学拥趸的精神世界。于是他左手《周礼》,右手《论语》,开始建设自己心中的“理想国”。
新莽君臣在古老的文献中艰难地跋涉,他们兢兢业业地考据着《周礼》中语焉不详的名物,然后矢志不渝地将之颁行天下。于是朝堂之上出现了四辅、三公、四将、九卿、六监等新奇的官职。郡国的名称也被修改了大半,为压胜,为趋吉,为避讳,为贬抑,总归是名正言顺了。那些被收归国有的田地,倒也不称井田,而称王田,饶有平均地权的意味。至于改郊礼、变庙制、张太学、仇四夷,几乎是臻于三代时的盛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