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体既盛行,言诗者竞尊苍虬,如周、左二家,秀难掩弱,亦得把臂入林。而樊山别调孤行,遂等诸魔外,门户偏心,余尝慨之。近乃知沔阳卢慎之先生,夙论如尝慨之。近乃知沔阳卢慎之先生,夙论如此,窃喜自壮。先生一代学人,世皆以抱经、竹汀比目,不知其工诗也。尝偶以七言律一章相赠,余方叹其典切,竭才欲酬答而不得。而先生叠韵再三,以至于八,出而愈奇,接而愈厉,余骇汗走僵,不敢吐一字。先生因徐出旧稿,许余讽咏之,然后识樊、陈、周、左辈,当让出一头地,而微恨先生之深藏若虚也。先生诗机趣洋溢,组织工妙,虽樊山不能专美于前。又笃于伦纪,情文相生,非徒刻意求新巧者。且学人而为诗人,匪惟摭华,且寻厥根,昌黎所谓于书无不读,用以资为诗,先生有焉。樊山稗贩掇拾,不免于花担上看桃李,非其伦矣。虽然,尝试论之。意到笔随,澜翻层出,此皮袭美所擅也。卷轴浩博,精于运遣,此宋子京所擅也。故袭美《杂体诗序》,标多能之目,而高似孙《纬略》,采子京逸句最多。若皮若宋,皆湖北之先正,先生与之继起代兴,而岂徒与晚近世作者,较一日之短长已哉!
乙未七月后学钱钟书敬序。
本版撰文 北京晨报记者 张硕